黑巖小說

第113章 家長會的獨白（一）（第1頁）

2014年是女兒到了高考的季節(jié)，蟬鳴在窗外撕咬著七月的空氣，我攥著那張被汗水洇濕的家長會通知單，站在教學(xué)樓前。

褪色的校服布料蹭過石階，帶起細(xì)小的灰塵，像極了我記憶里那些模糊的晨昏

——

自從七年前接手廠里那攤爛事，我似乎連女兒書包的顏色都記不清了，我第一次走進(jìn)學(xué)校的大門。

教室的門半掩著，油墨未干的

“高三（2）班”

班牌在日光下泛著冷光。推開門的瞬間，粉筆灰混著藿香正氣水的氣味撲面而來，后排空調(diào)外機(jī)的嗡鳴震顫著耳膜。

三十七張課桌排得整整齊齊，每張桌面都堆著半尺高的試卷，仿佛一堵堵白色的城墻，將青春圍困在油墨與公式的迷宮里。

我在貼著

“王小滿”

明字的座位坐下，塑料椅面?zhèn)鱽砦⑽⒌臏責(zé)?。課本邊緣卷著毛邊，扉頁上用熒光筆劃出的重點在陽光下跳動，像無數(shù)只振翅欲飛的蝴蝶。

翻開錯題本，工整的字跡間夾著便利貼，“注意單位換算”“三角函數(shù)圖像再畫十遍”，紅筆批注里藏著老師的耐心，卻唯獨沒有家長的痕跡。

家長們陸陸續(xù)續(xù)到齊，教室里騰起細(xì)碎的交談聲。

前排扎絲巾的女人正在炫耀孩子參加奧數(shù)競賽的獎杯，金屬的冷光晃得我眼睛發(fā)疼；后排穿格子衫的男人翻著手機(jī)，屏幕藍(lán)光映得他眼角的皺紋愈發(fā)深沉。

這些面孔如此陌生，如同從未被我打開過的女兒的日記本，而我，只是個誤闖他人故事的局外人。

班主任推門而入時，高跟鞋叩擊地面的聲響像一串急促的鼓點。她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掃過教室：“各位家長，這是孩子們高中階段最后一次家長會，高考的倒計時已經(jīng)開始。。?！?/p>

話音未落，前排有家長舉起手機(jī)錄像，后排窸窸窣窣記筆記的聲音，混著窗外漸強的蟬鳴，織成一張令人窒息的網(wǎng)。

“王小滿家長來了嗎？”

突然響起的提問讓我渾身一顫。我慌忙起身，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所有目光像探照燈般聚焦過來，灼燒著我的后頸。

班主任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惋惜：“小滿是個很自律的孩子，成績始終穩(wěn)定在年級前十，但最近?？紶顟B(tài)有些波動。。?！?/p>

我盯著黑板邊緣斑駁的痕跡，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十年前女兒第一次月考拿了全班第一，我答應(yīng)帶她去紅島方特樂園，卻在出發(fā)前接到工廠電話。

去年她生日，我在倉庫清點貨物到凌晨三點，連句生日快樂都是第二天補的。此刻那些未兌現(xiàn)的承諾化作鋒利的刺，扎得眼眶生疼。

散會后，我在走廊堵住班主任。她摘下眼鏡擦拭鏡片，露出眼尾細(xì)密的紋路：“其實孩子最近總在課間望著窗外發(fā)呆，她說您從來沒接過她放學(xué)?！?/p>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敲碎了我自以為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