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地踱了兩步,鐵制辦公桌的棱角硌得胳膊生疼,這才猛地回過神來
——
這事必須立刻跟老板說,半點耽擱不得。
手指在撥號鍵上懸了兩秒,還是深吸一口氣按了下去。電話接通的瞬間,聽筒里傳來老板熟悉的咳嗽聲,混著點翻動文件的沙沙響,像是從另一頭的陽光里漫過來的。
“王啊,有事?”
老板的聲音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卻依舊透著不容置疑的沉穩(wěn)。
我攥著電話線的手緊了緊,塑料線套被捏得變了形,連帶著聲音都有些發(fā)顫:“老板,剛侯副部長給我打電話了,火氣挺大的?!?/p>
我頓了頓,把侯副部長的話一字不落地復(fù)述出來,從
“眼里沒有他這個副部長”
到
“限今天下班前把人攆回去”,連那些帶著刺的語氣詞都盡量模仿得真切。
說到
“別在我這兒添亂”
時,窗外的風(fēng)突然掀起窗簾角,把桌上的考勤表吹得嘩嘩響,像是在替我加重語氣。
老板那邊沉默了片刻,只有鋼筆在紙上劃過的輕響。我能想象他此刻正靠在寬大的皮椅里,眉頭微微蹙著的樣子
——
每次遇到棘手的事,他總愛這樣琢磨。
車間里傳來發(fā)泡機啟動的嗡鳴,老陳他們干活的節(jié)奏越來越穩(wěn)了,那聲音透過厚厚的墻壁滲進來,成了我此刻唯一的底氣。
“他就這點能耐?!?/p>
老板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點嗤笑,聽筒里的電流聲都仿佛被震得跳了跳,“你不用管他,他那些事情,純屬沒事找事?!?/p>
我握著電話的手松了松,指節(jié)因為剛才的用力泛著白?!翱墒抢习?,侯副部長說……”
“說什么都沒用?!?/p>
老板打斷我的話,語氣陡然硬了起來,像是在敲打一塊不肯服帖的鐵板,“公司是我的,不是他姓侯的。他想在廠里擺譜,讓他擺去,你該怎么干就怎么干?!?/p>
窗外的陽光突然變得熾烈,透過玻璃在地上投下刺眼的光斑。
我想起去年夏天跟著老板去東營考察,荒灘上的風(fēng)卷著沙礫打在臉上,他指著遠處的鉆井平臺說:“干工程的,就得有在荒地里刨金子的勁?!?/p>
此刻他的聲音里,就帶著當(dāng)時那種豁得出去的狠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