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里傳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的聲音,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他們不知道林麗的過去,不知道那個被奪走的老房子,不知道陽臺上那盆枯死的月季。在他們眼里,這只是一個荒唐的決定,一場關(guān)于姓氏的鬧劇。
林麗的母親倒是沒說什么,只是在來看外孫女時,帶了一袋子紅雞蛋,每顆雞蛋上都用紅漆點了個小小的
“林”
字。
她把雞蛋遞給我時,手有些抖:“孩子她爸,我知道麗麗心里苦。跟誰姓不重要,只要孩子好好的就行。”
老太太的眼睛紅紅的,像哭過,眼角的皺紋里積著歲月的塵埃。我接過雞蛋,掌心傳來溫熱的觸感,那紅色仿佛滲進了皮膚,燙得我心口發(fā)緊。
小區(qū)里的王阿姨是個熱心腸,每天推著孫子在樓下曬太陽。
她第一次看到我抱著林晚下樓,眼睛瞪得像銅鈴:“小王啊,這孩子……
姓林?”
我點點頭,她
“嘖嘖”
了兩聲,壓低聲音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過也好,女孩子跟媽姓,以后不受婆家欺負?!?/p>
她的話像一根細針,輕輕刺破了我心里的某個地方。原來在有些人眼里,這不是鬧劇,而是一種反抗,一種在傳統(tǒng)觀念里為女性爭取一席之地的嘗試。
我開始留意身邊的姓氏。公司新來的實習生叫陳雨,跟著媽媽姓;樓下開便利店的夫妻,兒子姓劉,女兒姓趙。
有次坐出租車,司機師傅聊起自家孩子:“我閨女跟她媽姓,她姥爺是老革命,姓夏,有意義。”
陽光透過車窗照在他臉上,他笑得很坦然,“姓氏嘛,就是個符號,重要的是孩子過得好不好?!?/p>
這些碎片化的遇見,像拼圖一樣,在我心里拼出了另一幅圖景。
原來在九十年代的尾巴上,已經(jīng)有人開始嘗試打破固有的姓氏規(guī)則。這不是離經(jīng)叛道,而是一種悄然發(fā)生的改變,像春芽破土,帶著初生的勇氣。
林晚百日那天,我娘終究還是來了。她手里提著一個紅木雕的長命鎖,鎖面上刻著
“林晚”
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