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膠鞋摩擦地面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辦公室里只剩下墻上掛鐘滴答作響,像在為這場鬧劇倒計時。
老孫走后,我坐在椅子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窗外的月光透過鐵柵欄,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
老董的為人我早有察覺,他總愛在開會時陰陽怪氣地說
“還是老規(guī)矩辦事穩(wěn)妥”,分發(fā)福利時也總把好東西往自己親信手里塞。但我沒想到他會這么快動手,更沒想到老孫會來這手
——
先告狀,既撇清自己,又賣我個人情,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為了證實(shí),我撥通了老卞的電話。聽筒里傳來電流的
“滋滋”
聲,接著是老卞略帶沙啞的嗓音,背景里還有電視機(jī)的聲響:“喂,王廠長?”
“老卞,問你個事。”
我盡量讓語氣聽起來隨意,“我不在這兩天,廠里沒出什么事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能聽到老卞喝水的聲音,玻璃杯碰撞的輕響清晰可聞:“別的事沒有……
就是老董找過老孫兩次,倆人在一塊兒嘀咕了半天,我路過時聽見幾句,好像是說……
說要給你使絆子?!?/p>
“具體說什么了?”
“說要聯(lián)合起來不聽你指揮,還說……
要讓你有權(quán)用不上。”
老卞的聲音很平靜,像在說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事,“老孫當(dāng)時沒明確答應(yīng),但也沒拒絕。不過我看他后來跟老董走得挺近,還以為……”
“我知道了。”
我打斷他,“謝謝你告訴我?!?/p>
掛了電話,聽筒里的忙音像重錘一樣敲在心上,老孫和老卞的話像兩塊嚴(yán)絲合縫的拼圖,把老董的陰謀勾勒得清清楚楚。
世上最難看的臉色,往往出現(xiàn)在謊言被戳穿的瞬間。
第二天一早,我讓通訊員把老董叫到辦公室。
他進(jìn)來時腳步輕快,臉上堆著慣有的笑容,手里還拿著本考勤表:“廠長,這是上個月的考勤,您簽個字?!?/p>
我沒接考勤表,而是盯著他的眼睛,那里面的精明像被陽光照到的塵埃,無所遁形?!袄隙銇韽S里多少年了?”
“快十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