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站長,還能堅持嗎?”
高部長遞來的礦泉水瓶在我手里結(jié)滿水珠。我望著井口不斷涌出的白霧,想起生產(chǎn)線上等著解凍的魚貨,想起環(huán)保組三天后的檢查,把剩下半瓶水澆在頭上:“再來!”
第三次下井時,體力已經(jīng)透支到極限。防毒面具里的呼吸閥發(fā)出沉重的嘶鳴,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動生銹的風箱。焊條的火星落在積水里,濺起細小的水花。
突然,泄水管的裂縫處噴出一股高溫蒸汽,我本能地往后一躲,肩膀還是被燙出一片紅腫。
“還有最后二十厘米!”
我對著對地面上喊道,聲音在密閉的井室里嗡嗡作響。汗水順著睫毛滴進眼睛,火辣辣的刺痛反而讓我更加清醒。當最后一個焊點完成時,我?guī)缀跏桥乐氐降孛?,癱倒在圍觀人群中間。
“強是了!”
圍觀的紅島工人操著濃重的方言,紛紛豎起大拇指。有人遞來冰鎮(zhèn)啤酒,有人幫忙收拾工具。
我望著重新恢復平靜的井口,防護服下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心里卻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暢快
——
這場與高溫、與時間的較量,我們贏了。
凌晨三點的鍋爐房像座鋼鐵巨獸,暗紅色的儀表指示燈在黑暗里明明滅滅。我握著扳手的手被燙得發(fā)疼,蒸汽管道又發(fā)出刺耳的嘶鳴,閥門接口處正滲出細小的水珠。
這種情況在全年無休的供暖季里司空見慣,可今天格外棘手
——
壓力表指針已經(jīng)超過紅線,必須立刻搶修。
“叮
——”
手機在鐵皮工具箱上震得發(fā)顫,屏幕亮起的瞬間,妻子的名字刺得我眼眶發(fā)酸。
昨天視頻時她蜷在藤椅里,浮腫的手腕幾乎套不進護具,說話時牙齒直打顫:“最近變天,膝蓋疼得下不了床。。。。。。”
我剛要開口,對講機突然炸響主管的怒吼:“2
號鍋爐壓力異常!五分鐘內(nèi)必須到場!”
畫面在劇烈晃動中變成黑屏,我攥著手機的掌心全是冷汗。
工資從一千八漲到三千六那天,妻子把存折攤在餐桌上,老花鏡滑到鼻尖?!斑@月醫(yī)藥費又漲了,雇保姆的錢得先付,孩子的學雜費。。。。。?!?/p>
她絮絮叨叨地算著,臺燈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根搖搖欲墜的蘆葦。
窗外的月光灑在她新添的白發(fā)上,我突然想起剛結(jié)婚時,她烏黑的長發(fā)能垂到腰際,在海風里飄得像面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