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他,每天頂著一頭白發(fā)在車間里,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活好,能及時完成交給他的任務,這是他最大的特長。
依舊會因為一點小事發(fā)牢騷,依舊在沒人注意的角落擺弄著手機,不知道又在給誰發(fā)著什么消息。
只是身邊的人早已練就了
“自動屏蔽”
的本領,對他的抱怨充耳不聞,對他的存在視而不見,仿佛他只是辦公室里一件礙事的擺設,除了讓人提防,再無其他意義。
老陳當上顆粒班長后,廠里的空氣像是被過濾過一般,往日里那種若有若無的躁動悄然消散。
清晨七點,車間里準時響起機器啟動的低鳴,不再有誰磨磨蹭蹭地踩著考勤點進廠,也聽不到休息室里此起彼伏的抱怨聲。
陽光透過布滿灰塵的玻璃窗,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聚乙烯顆粒特有的淡淡塑膠味,混雜著老陳每天提前燒好的白開水的清冽氣息,構成了一種安穩(wěn)踏實的味道。
這種安穩(wěn),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漣漪層層擴散,連最容易出狀況的老孫,也像是被這股平靜的力量馴服了。
老孫是沂水人,一口帶著山根土氣的方言,在廠里辨識度極高。他剛來的時候,還是個四十出頭的漢子,黑瘦黑瘦的,肩上總搭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褂子。
那時候廠里還在加工煤球,楊書記帶著他們一群人,在廠區(qū)角落搭了個簡易工棚,整天和黑黢黢的煤粉打交道。
據(jù)說楊書記第一次注意到老孫,是在一個飄著細雨的清晨。那天楊書記提前到廠,遠遠就看見工棚里亮著一盞昏黃的燈泡,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老孫正蹲在地上,用手一點點撿拾散落的煤粉。
他的手指早已被染成了墨黑色,連指甲縫里都嵌滿了煤渣,可他毫不在意,只是專注地把那些碎末攏到一起,倒進旁邊的料斗里。
"這點碎的也能壓成煤球,扔了可惜。"
他抬頭看見書記,咧開嘴笑了笑,露出兩排被煤粉熏得有些發(fā)黃的牙齒。
那時候的煤場,是個能把人變成
"黑人"
的地方。遠遠望去,整個工棚都籠罩在一層灰蒙蒙的霧氣里,那是煤粉在空氣中揚起的塵埃。
走進其中,鼻子里立刻會被嗆得發(fā)癢,忍不住要咳嗽幾聲,眼睛也會被熏得直流淚。
皮膚接觸到那些煤粉,會有一種粗糙的磨砂感,仿佛連毛孔都被堵住了。
耳邊是粉碎機轟鳴的巨響,說話必須扯著嗓子喊,不然根本聽不見。
可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老孫總能把自己負責的區(qū)域打理得井井有條,他的工具永遠擺放得整整齊齊,壓出來的煤球大小均勻,棱角分明,像是一件件精心雕琢的藝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