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腳處的線頭軟乎乎的,纏在指尖像攥著團曬干的蒲公英。
老陳的被褥上繡著個歪歪扭扭的
“陳”
字,是他媳婦用紅絲線縫的,去年隔離時被消毒液泡得發(fā)暗,這次換的新被面上,那個字鮮艷得像團火苗。
走廊盡頭的監(jiān)控器轉(zhuǎn)著圈,紅指示燈在白墻上投下顆跳動的星子。
我踩著梯子檢查線路時,看見線纜上纏著去年的蜘蛛網(wǎng),灰撲撲的網(wǎng)眼里還卡著片玉蘭花瓣?!斑@玩意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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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盯著。”
電工小張把螺絲刀插進插座,火星
“啪”
地濺在他手背的創(chuàng)可貼上
——
那是昨天接電線時被燙的,“上次老周值夜班打盹,監(jiān)控斷了兩小時,您罰他抄了三遍防疫守則?!?/p>
隔離第一天的清晨,我被食堂的蒸汽燙醒了。
窗外的天剛泛魚肚白,老張的鋁鍋在灶上
“咕嘟”
響,小米粥的甜香順著窗縫鉆進來,混著倉庫里的霉味,在鼻尖繞成個暖融融的圈。
我摸黑套上工裝,褲腳沾著的石灰粉蹭在床板上,簌簌掉成串白花花的珠子。
竹籃把手勒得掌心發(fā)疼,我換了個姿勢托著,看籠屜縫里的熱氣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
走廊的水泥地剛拖過,倒映著頭頂?shù)臒襞?,像撒了一地碎玻璃。路過老陳那間時,聽見里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響動,鐵架床
“吱呀”
了一聲,大概是他翻了個身。
“王廠,這隔離服穿著跟裹粽子似的?!?/p>
老陳的聲音隔著鐵門飄出來,被金屬篩得發(fā)顫。
我拉開遞飯口的木板,看見他正對著小鏡子扯領(lǐng)口,藍色的防護服被撐得鼓鼓囊囊,像個圓滾滾的粽子。
他眼角的皺紋里還卡著點黑灰,是昨天修車時蹭的
——
那輛東風牌貨車的油箱漏了,他趴在車底修了仨鐘頭,出來時滿臉油污,只有白牙在黑臉上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