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三刻,陽光斜斜鋪在青石板上,整條長街仿佛灑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箔。
胡玉湊近張景成,神神秘秘說道:“聽說了嗎?盛大人奪回德州了。”
張景成心思沉沉,京中傳信,兵部尚書齊大人與大學(xué)士黃大人聯(lián)合上書,讓陛下賜死曹國公,李三思已于昨夜返回京城。
謝燁低著頭,正在小心翼翼組裝謝煥口中所謂“風(fēng)扇”,他漫不經(jīng)心問道:“朝廷又要對燕王用兵了嗎?”
“謝燁,耳這么尖。”胡玉心虛嘟囔道。這種小道信息不知真假,傳出去,他的罪名不小。
張景成煩躁,李三思不在,學(xué)子們失了主心骨。這賑災(zāi)還有何意義。他不屑嚷道:“胡玉,盛大人奪德州,吳大人奪了定州,徐大人的大軍駐扎滄州。這又不是什么小道消息?!?/p>
謝燁大驚,手中扇葉“咔嚓”一聲,不幸折斷。他反復(fù)在腦海中構(gòu)建這三個地名的位置。朝廷用兵,目的明確,要對燕王進行三百六十度的深入圍剿。
胡玉撇撇嘴,看著這折斷物件,幸災(zāi)樂禍嚷道:“謝燁,你整日在鼓搗些什么?”
謝燁面色凝重,如若燕王敗北,不知父親能否安全回到京中。
胡玉拾起斷裂的物件,湊在一處,嘲笑道:“這是什么?樹葉一樣?!?/p>
謝燁心神不寧,搶過斷裂的扇葉,不耐煩嚷道:“別動,這可是柳將軍點名要的物件。”
柳將軍?胡玉一臉不屑的冷笑。柳將軍這些年一直困在京中守喪。京中之人皆傳他為了爵位,屢次謀害嫡母。害人終害己,朝廷對燕王用兵,他卻毫無用武之地,白白瞎了他一身軍事才能。
張景成推搡著胡玉,低喃道:“胡玉,你笑什么,今日輪到你去曬魚干了?!?/p>
魚干,又是咸魚干,不知因何原因,府衙再也購不到鮮海魚了。每日餐食皆是糙米飯配咸魚??匆娺@破魚干,他都要反胃了。
胡玉不愿動彈,無聊踢著石子,轉(zhuǎn)移著話題道:“景成,三思為何突然回京?!?/p>
謝燁愣了一下,疑惑不解望向張景成,李三思為何回京?京中發(fā)生什么大事?
張景成面色不佳,猶豫不決說道:“曹國公兵敗。兵部尚書與大學(xué)士皆上書彈劾曹國公?!?/p>
胡玉翻著白眼,咬著榆樹葉,不屑嘟囔道:“彈劾?曹國公讓人彈劾的次數(shù)還少嗎?李三思真是杞人憂天,連夜奔走,曹國公乃皇親國戚,陛下不忍處置的?!?/p>
謝燁連連點頭,處理曹國公的折子五花八門,那次曹國公不都轉(zhuǎn)危為安,他心知張景成的擔(dān)憂,低聲安慰道:“胡玉說得有理。京城中人才濟濟,曹國公用兵不當(dāng),陛下可另遣他人去督戰(zhàn)。”
隨即,謝燁又笑著補充道:“陛下糊涂,督戰(zhàn)之人為何非得舍近求遠。安遠伯父子乃上上之選?!?/p>
張景成憂心忡忡,京中密報不僅僅是彈劾,是兵部尚書與大學(xué)士兩人聯(lián)合上書,要求處死曹國公。
胡玉冷冷瞥了謝燁一眼,永平侯府不知走了什么狗屁運,短短數(shù)月,不僅搭上縣主,又搭上了柳升父子。他不屑嚷道:“謝六郎,你真是那‘殺神’的走犬。”
謝燁心生不甘,攥緊著拳頭,走犬?胡玉說的沒錯,他無力反駁。安遠伯竭盡所能幫他疏通兵部關(guān)系。柳升的軍事才能,他也是極度認同的,他只是想不通,區(qū)區(qū)守喪制度為何能困住安遠伯父子。
困住柳升的不是守喪,是安遠伯,他蹲在巖石邊,神色晦暗不明,堂堂武將在做著撲快的差事。蹲守,圍堵,觀察,這是什么世道。
夕陽西下,一艘艘平頂船悄無聲息靠近這荒無人煙,礁石嶙峋的海岸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