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jié),滿院的杏花相繼開放,一樹樹,一片片,堆疊如云絮,輕盈似煙靄。浮在屋檐與墻桓之上,幾乎要拖著整個園子飛升起來。
姜姚咬著酥餅,大咧咧躺在春凳上。細碎的餅渣灑在衣襟上,她趕忙竄起,低著頭,抖著衣襟上了碎渣?!笆?,你找我來干嘛,我忙得很?!彼駠鞑磺逭f著。
十二娘微微抬眉,擱下畫筆,笑意吟吟轉(zhuǎn)頭,問道:“忙?忙什么?”
忙什么?姜姚一時愣住了。忙排練,忙結(jié)算,忙照顧襁褓中的小嬰兒。她抬眼,緩緩湊近,神神秘秘說道?!把殐荷艘粋€男嬰,這事,你知道嗎?那孩子可是我親手接生的?!?/p>
接生?十二娘一臉詫異。呂雁生產(chǎn)時,小娘子一臉膽怯,躲得比誰都遠。這會是同一個人嗎?
“厲害嗎?想不到吧,我這么勇?!苯ε闹馗?,一臉的自豪,一說起小嬰兒,她開始狂轟濫炸十二的耳朵?!笆?,你不知道,小嬰兒有多神奇。”“十二娘,小嬰兒吃飽就睡,好養(yǎng)的很?!薄笆铮悴恢?,小嬰兒哭起來,沒完沒了的,我一個晚上都睡不著?!薄笆铩铩铩?/p>
“等等,等等。”十二娘干脆舉手投降。剛洗凈的手還淌著水。她眉頭一皺,不可置信問道:“小嬰兒怎會吵到你?”
見十二娘有所回應,姜姚來的興致,越說越起勁,她殷勤給十二娘遞巾帕,狗腿子一般回答道:“嗯嗯,十二娘,你不知道,那小嬰兒深更半夜不睡覺。一直哭,一直哭,好吵呀?!?/p>
十二娘仿佛抓住問題關(guān)鍵點。她抿著唇,擦拭著手,試探問道:“你跟奶娘住一間屋?”
姜姚點頭,“奶娘住西屋,我住東屋,可孩子半夜哭,我聽得可清楚了?!贝耸抡f起來話長。薛寶兒生產(chǎn)當日就清醒了,她身子虛弱,腦子卻十分清醒。孩子當夜就抱了回去?不知怎的,五日后,謝燦來了一趟薛府,據(jù)說正房吵得厲害。小嬰兒又一次被抱了回來。
“謝六郎住哪里?他搬回永平侯府了?”十二娘疑惑問道。小娘子說過,為防止薛寶兒無端生事。別人沖撞了她。謝燁搬去薛府同住,一為照顧,二為監(jiān)視。
呵呵,姜姚苦笑,謝燁怎肯搬回永平侯府?!笆?,我可不可以搬來與你同住。我跟謝燁擠在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彼媛峨y色,委屈巴巴說道:“十二娘,你知道嗎,謝燁好過分。他搬入東屋當日,沒多余床榻,他居然命令我睡地板?!?/p>
姜姚越想越氣,越說越起勁,圍著十二娘晃悠,絮絮叨叨補充道:“男人的心多狠呀。此處又不是朔北,燒有地龍,你不知道,天有多冷。”
十二娘愣了一下,轉(zhuǎn)頭,握住她的肩膀,和顏悅色問道:“你真愿意搬來與我同住,即便是謝燁即將搬離薛府?!?/p>
姜姚興奮點頭,嘴角微微上揚??伤D(zhuǎn)念一想,十二娘話里有話,她不解問道:“十二娘。你為何說謝燁要搬離薛府?”十二娘篤定的神情不似有假。
十二娘掐著姜姚的臉,不動聲色解釋道?!俺⑾逻_了‘招俘令’。北邊官吏要回京的,朝廷可招回,燕王不可阻攔。”
招俘令?這個名字取得真難聽。不過十二娘這么一說,姜姚全明白了。武德將軍謝彥章投降了燕軍,燕軍敗北。朝廷體恤投降燕軍的官吏皆身不由己。謹慎用俘虜一詞掩蓋了北方官吏投敵的行為。
北邊官吏要回京,姜姚面色訕訕,面對謝燁的親媽,王夫人,她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膽怯。她跟謝燁社會地位極其不對等,擔心王夫人看不上她?!笆铮闶钦f謝燁得回永平侯府居住,一家團聚?!?/p>
十二娘俏皮一笑,用力戳著她的腦袋道:“害怕了?”
姜姚情緒低落摟住十二娘的腰,頭擱在十二娘胸前,不甘的扭動身體,一個勁撒嬌?!笆?,你會擔心婆媳矛盾嗎?馬晉與柳升的親娘是怎么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