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寒舟垂著眼,將那件柔軟的白色居家服重新穿上。
布料摩擦過背后剛剛涂抹過藥膏的皮膚,帶來一陣細微的刺癢,藥膏的清苦氣息混雜著她指尖殘留的溫度,像無形的烙印,燙得他心頭發(fā)緊。
她的聲音還回蕩在耳邊。
“別在這礙眼。”
刻薄,冷漠,像驅(qū)趕一只討厭的蒼蠅。
可剛才俯身為他上藥時,那小心翼翼的動作,那噴灑在頸后的溫?zé)岷粑质钦鎸嵃l(fā)生過的。
奚寒舟扣上最后一顆扣子,指尖有些發(fā)冷。
他站起身,卻沒有立刻離開。客廳里很安靜,只有他和他兩個人。他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而她陷在沙發(fā)里,也一動不動。
兩人之間隔著幾步的距離,空氣卻像是凝固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詭異的平靜,讓兩人都有些不自在。
宋淸音嘴唇微微動了動,想說些什么,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相比之下,奚寒走倒是更淡定一些。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赤著腳,白皙的腳踝在黑色的絲質(zhì)睡袍下若隱若現(xiàn),火紅色的長發(fā)有幾縷垂落在光潔的地板上。她似乎在看光幕,但眼神并沒有聚焦,顯然是在走神。
她也感覺到了這股不自在的氣氛嗎?
【宿主,你不說話,他也不說話,你們倆這是要比誰更能憋氣嗎?】青玉的聲音在宋清音腦子里響起,帶著一絲看好戲的調(diào)侃,【不過說真的,你剛才又是上藥又是摸人家舊傷疤的,現(xiàn)在又把人晾在這,這氛圍,嘖嘖,絕了?!?/p>
宋清音在心里煩躁地回了一句:“閉嘴?!?/p>
她確實很煩躁。
這是她第一次那么直觀且清晰地看到他身上的傷,新傷舊痕層層疊疊,其中一道就在心臟附近,幾乎只差分毫就能貫穿胸膛??梢韵胂螅?dāng)時的處境有多兇險。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雖然也對他動過手,但她向來有分寸,皮肉之苦難免,卻絕不致命。
可是如今的他,像一件破碎后被勉強拼湊起來的瓷器,渾身上下,竟沒幾處完好的地方。這幾年,他過得該有多不好。
心臟處傳來一陣陌生的、細密的抽痛,宋清音不得不承認,她心疼了。
可偏偏,她習(xí)慣了在奚寒舟面前頤指氣使,驕傲讓她無法在他面前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放下姿態(tài),就好像承認了自己有多在乎他,這讓她渾身不自在。
最終,宋清音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這令人不悅的寂靜。
“我讓人送了個醫(yī)療艙過來?!?/p>
她的聲音有些干,視線依舊固執(zhí)地落在光幕上,仿佛只是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
“在你臥室。”
奚寒舟的身形微不可查地一頓。
醫(yī)療艙?
不是簡單的修復(fù)液或者生物凝膠,而是軍用級別、能深度修復(fù)精神海和身體損傷的昂貴設(shè)備。在黑市上,一臺最基礎(chǔ)的醫(yī)療艙都價值千金,更不用說以宋清音的身份,會準(zhǔn)備什么樣的型號。
那絕對是有價無市的珍品。
所以,她待他,終究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