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元被夫人玩弄指掌,情緒忽上忽下,但當初江叔父之事,他確實心中有愧。
此時選官多靠人察舉,便如方士茅生,就是當時的典客曹丹舉薦,當然,因茅生不被大王所喜,因而典客已經成了行人了。
而他王雪元,便是跟妻子結婚后,她耐心去求了叔父,這才使得自己得以面君。
如此大恩,實在難報,他內心也感激萬分,想要為叔父做些什么……
但。
秦王衡少年踐祚,威儀天成,他想做的事,一定會做到。
他第一時間摸清了這少年英主的大概脾性,因而便如和聲鳥,對方怎么說,他便怎么做,連勸諫也是這兩年大了膽子,才委婉多說兩句的。
但江蘆叔父不同。
他脾性溫厚確又執(zhí)拗,讀的是黃老之學,彼時楚王后把持朝政,萬事萬物都主打一個含糊就行。
但那時,大王已有一統(tǒng)天下之心。
幾百年的紛爭,各國的戰(zhàn)力和人口都明顯不足,而為了保證足夠的戰(zhàn)斗力和足夠的物資供給,國家上下實行商君之法,嚴刑苛政。
唯有此,才能強力壓制國內紛爭,而后動用一切有生力量,踏平六國。
而黃老之學,一切從寬從容,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便有百姓去服兵役嗎?
此乃政治方向的不相容,除非有人退下,否則兩者之間絕無融合的可能。
別說楚王后后來癡心妄想,妄圖以一個無有秦人血脈的腹中胎兒動搖朝局,便是她不動,大王也忍耐不了幾日了。
而后來,王后被幽居深宮,大王開始清算他的追隨者,偏叔父此時仍舊不肯低頭……
他和如今的江蘆一樣,都看不懂秦王的心。
他們還以為對方是歷代國君,霸道專橫,卻也能聽得諫言,又很注意維持自己的名聲——
根本不是如此!
秦王衡根本不在乎天下悠悠眾口,他要做的就是掌控!
對于這個國家,前所未有的、百分百的掌控!
自他而下,所有人都不可以違背他的任何指令。
自他而上,他就是最高處!
王令既出,他只有兩個選擇:
求情,陪叔父一起死。
不求情,安生做自己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