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了。
那些正值壯年的龍族戰(zhàn)士,利爪死死摳進(jìn)漢白玉的廊柱,將堅硬的玉石捏出裂痕,牙關(guān)緊咬,喉嚨里發(fā)出不甘的低沉嘶吼。
他還看見了。
那些盤踞在龍墓之外,壽元將近的蒼老龍族,緩緩睜開渾濁的龍目,眼神中交織著屈辱與更深沉的悲哀。
龍族,曾是何等輝煌?
上古時代,他們是天地的霸主,萬鱗之長,行云布雨,號令百川。他們的龍吟,曾是洪荒大地上最具權(quán)柄的聲音。
這份根植于血脈最深處的驕傲,怎會容許他們向任何存在低頭?
帝俊對此洞若觀火。
但時代變了。
龍漢初劫過后,祖龍隕落,龍族氣運崩塌,早已不是那個能夠俯瞰洪荒的無上族群。
過去式,就該有過去式的覺悟。
若是不臣服……帝俊不介意用更直接的手段,讓這片無量海洋,染上一些不一樣的色彩。
時間,在死寂的壓迫感中一息一息地流逝。
狂暴的海面,在帝俊的意志下,又詭異地平息下來,靜得如同一面黑色的鏡子,倒映著他那唯一的光源般的身影。
龍宮方向,依舊是死一般的沉寂。
帝俊眼中的最后一絲耐心正在消散,金色的眸光漸漸轉(zhuǎn)為冷冽的冰寒。
他周身的空間開始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咔咔”聲,一縷縷具象化的法則之力,如金色的神鏈,環(huán)繞著他緩緩浮沉,一身屬于混元金仙的威壓,不再有絲毫收斂,如沸騰的巖漿,朝著下方傾瀉而去。
就在他抬起腳步,準(zhǔn)備親自踏入那座代表著一個時代最后尊嚴(yán)的宮殿時。
下方。
那死寂的龍宮深處,終于有了一絲動靜。
一道璀璨的金光沖破了宮殿的穹頂,悍然撞入昏暗的海水之中。
一頭龍!
一頭體長達(dá)到數(shù)十萬丈,每一片龍鱗都閃爍著純粹金光,腹下五爪猙獰有力,散發(fā)著皇道威嚴(yán)的五爪金龍!
他飛騰而出,龐大的身軀攪動著海底的暗流,身影在半空中驟然定格。
下一瞬,他不敢有任何遲疑,那足以遮蔽天日的龐大龍軀上,金光急速收斂,化作一名身穿金色龍袍,面容威嚴(yán)的中年男子。
只是,這位本該威嚴(yán)無雙的男子,此刻卻將那顆驕傲的頭顱,深深地、緩緩地低垂了下去。
曾經(jīng)睥睨天下的銳氣,被磨平,被壓制,蕩然無存。
他向著海面上空的那道身影,俯首。
“吾乃……龍族族長,敖廣,拜見帝俊前輩……”
他的聲音穿透海水,抵達(dá)帝俊耳邊,低沉,沙啞,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壓出來,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