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柜,我來這不為別的,就是想問問能不能賞給我們兄弟幾個一口飯吃?!?/p>
這話說的足夠低聲下氣,徐青也不急著答復(fù),他反問道:“你跑來我這,杠房肯同意?”
莊老實垂頭喪氣道:“走了!主家全都走了,杠房的地皮也賤賣給了牙行,談不上同不同意?!薄白吡??杠房哪怕不干,其他生意又不是不能做,你家掌柜怎么就舍得賤賣基業(yè)?”
莊老實搖頭道:“北方戰(zhàn)亂,津門不太平,紅衣教、蒼義團的人在津門到處生事,怕是遲早要惹出禍來。老掌柜在江南道有產(chǎn)業(yè),北方叛軍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就打到京津來,咱這地方緊挨著京城,若真到那個時候”
莊老實嘆了口氣:“老掌柜年紀(jì)大了,拖家?guī)Э?,怕?zhàn)事,也怕紅衣教,前不久老掌柜的小兒子出門半日未歸,到天擦黑的時候,有個紅衣女子抱著小公子回來,說是讓老掌柜幫忙葬幾個人,那紅衣教可是朝廷緝拿的反賊”
徐青聽完莊老實的話,算是徹底明白了這里面的事由。
亂世出妖孽,以前單是一個天心教就讓人不得安寧,如今又來了紅衣教,蒼義團,往后津門還不知道要亂成什么樣子。
徐青答應(yīng)了莊老實的請求,他本來就有招人的打算,自從徐氏鋪子名聲起來后,除了臨江縣,津門各地也都有客人光顧他的生意,單靠井下街的街坊,已經(jīng)有些忙不過來了。
亂世之下,送來的尸體只會越來越多。
“莊老實,你隨我去一趟牙行?!?/p>
“去牙行做甚?”
“你們八九個人,再算上忙時雇傭的臨時杠夫,少說也有一二十人,我這可沒地方給你們住?!毙烨嘁f老實等人,一路來到牙行。
李四爺見到徐青,也不再喊徐掌柜了,開口就是徐老弟,杠房前不久剛在他這賣了地皮,現(xiàn)在臨江縣可謂是徐家喪葬行一家獨大,往后誰家的后事不得請人主持操辦?
他李四爺也不例外。
“徐老弟可有日子沒來了,兄弟我還尋思哪日做個東道,請老弟過來聚聚,沒成想今日卻是盼來了!”徐青詫異的看了眼李四爺,還在尋思這人怎么突然變得這么熱情?
“四爺有事?”
“沒事,我哪有事,就是單純想和老弟喝幾盅,咱們說起來可是認(rèn)識好些年的老兄弟了,聚一聚總沒壞處?!?/p>
李四爺笑嗬嗬道:“徐兄弟今日過來是?”
徐青當(dāng)即把杠房的事說了出來:“那杠房現(xiàn)成的門面,我想給它盤下,四爺若是方便,就開個合適的價錢”
“瞎!我當(dāng)什么事,那杠房老兄我是花了三百五十兩銀子買下,徐兄弟要是急用,可先賒著,總不能讓幾位杠房師傅沒地兒去不是?”
徐青知道李四爺說的是客套話,杠房賒住,房契地契可不會給!
最終兩人談好價格,定下三百六十兩銀子,當(dāng)徐青等人離去時,賬房先生還在問李四爺:
“咱們這忙來忙去,就算不計較心力,也就掙十兩銀子,四爺您這可真就好比那開善堂的?!崩钏臓斊沉搜圪~房,說道:“地面上的事,咱牙行誰也不怵,什么都能管一管,可這臨江縣地底下的事,以后可都?xì)w徐掌柜管了。我來問你,人掙那么多錢就不會死了么?你難道以后就沒打算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走?”
賬房先生恍然驚醒,他和四爺可不就到了半截身子埋進(jìn)土里的年紀(jì)了嗎!
要是能和徐掌柜打好關(guān)系,指不定送葬的時候得有多風(fēng)光!
杠房距離牙行有四五里路程,徐青去認(rèn)了認(rèn)路,拿了一串備用的鑰匙,便獨自往井下街回轉(zhuǎn)。路過衙門,穿過菜市口,當(dāng)快要回到仵工鋪時,徐青忽然扭頭看向身后:“出來!”
話音落下,巷口堆砌的舊麻袋后面,走出一個扎著沖天辮,約莫五六歲大的男孩,接著又有一個身穿白裙子,頭上扎著紅繩的女娃娃現(xiàn)出身形。
那女娃娃只有兩三歲大,有些怕生,出來后就躲在男孩身后,小手緊緊抓著男孩的衣角,似是極為害怕徐青,想要拉著男孩趕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