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經(jīng)文響起,度人經(jīng)隨之翻頁。
田老太爺原名田佘,祖籍瞿陽,家境殷實,自幼習文,十五六歲時就已然通讀經(jīng)史。
怎奈后來家道中落,田佘一家無奈之下散盡資財,只遺留經(jīng)卷兩箱。
彼時田佘富裕時,尚且還有許多同窗與他結交,但當他窮苦困頓時,卻無一人肯上前過問。
田佘那時便明白一個道理,那便是只有讀書才能翻身,只有考取了功名才能讓人瞧得起!
當時田家?guī)卓谌顺砸煌胧蛎字喽汲蓡栴}。
可就算如此,田佘也不肯讓二老變賣家中書卷,反而更加刻苦讀書。
后來田佘曾相熟的同窗鄉(xiāng)試中榜,那人自此便脫離泥洼淺坑,從一條土泥鰍蛻變成了高高在上的舉人老爺。
不僅出入有轎抬,到了鄉(xiāng)里,那些個曾經(jīng)作威作福的鄉(xiāng)紳富戶,也各個巴結逢迎。
田佘見此,讀書考取功名的信念便更加堅定。
三年不行,那就十年。
十年又十年后,田佘父母老去,臨終前,母親仍記掛著他,握著他的手,對他說:“若考不上,便不考了,在娘眼里舉人也沒那么重要?!?/p>
田佘不語,默默守孝三年,三年后繼續(xù)來到考場。
這時候的田佘對功名的追求幾乎達到了魔怔的地步。
也就是在這一年,五十歲趕考的田佘遇見了茶樓說書的郭東陽。
閑談時,田佘提及自己的過往,說昔日同樣窮苦的同窗如何中舉,如何風光。
郭東陽此時雖年輕,可閱歷卻非一般死讀書的書生可比。
當他得知田佘所說同窗的姓名時,卻當場譏笑道:“你說的莫不是在河靖負責監(jiān)造水事的都事官?”
田佘問他如何知曉此事,又為何發(fā)笑。
郭東陽反而怪道:“河靖府靖水河壩潰堤,淹死十數(shù)萬人,你的同窗聲名遠播,當?shù)厝朔Q‘稻草判官’,一揮筆,一開口,便用秸草填沙,筑就千里河堤,這樣的大貪官,大判官,河靖百姓誰人不知?”
田佘驚訝不已,他只知同窗富貴,卻不知竟有此事。
也是這一日,為勸田佘不要執(zhí)著功名,郭東陽單獨為其講了一折黃粱夢。
末了,郭東陽嘆道:“富戶可以賣官鬻爵,而窮家想要有權,便認為考取功名是唯一出路,不論是不是愛讀書都去讀,羊氈坐透,鐵硯磨穿。
可沒人知道,這些受的苦難越多,遭受冷遇越多的人,當官后越容易大奸大惡,而那些出身貧苦,得勢之后仍心懷正氣的則少之又少。”
“你的同窗考取功名,殘害數(shù)十萬生靈。你卻以他為表率,讓我如何不發(fā)笑?”
田佘若有所悟,但最終依然沒有聽取郭東陽建議,他自以為清正,只要將來為官,便會為天下百姓謀福祉。
如此又過二十年,田佘每次趕考都要找郭東陽談論道理,話里話外無非是等我考中,便讓你看看清官廉吏是什么模樣。
這一年,田佘終是中了廩生,郭東陽也看到了他得償所愿時的狼狽模樣。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徐青看完田佘固執(zhí)的一生,嫌棄的表情一如當年初見田佘時的郭東陽。
也就是田佘的兒孫爭氣,能一直供他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