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看向那假霸王,對方臉上雖然畫著油彩,但徐青還是能從他說話的語調(diào),神態(tài)中看出他的身份。
當年天心教有個欺師滅祖的護法,對方還在戲園子里時,別人就管他叫小四兒!
后來津門單老爺過大壽,戲園班主排了一場好大的戲,并把小四當作賀禮,送給了經(jīng)常聽小四唱戲的單老爺,讓他陪單老爺一晚。
當日小四兒畫上紅妝,穿上漂亮的衣裳,整個人面帶桃,見人便笑,似是從沒這么開心過。
也就是在那一天,津門府發(fā)生一起投毒大案,受邀前來聽戲賀壽的賓客死了一多半,而戲園子里的班主,小四的同門師兄弟們,則死了個干干凈凈。
后來小四兒離開津門后,拜訪名師,學(xué)了陰陽逆轉(zhuǎn)法門,從此搖身一變,成了天心教里旁人聞風(fēng)色變的女羅剎,女閻王。
徐青回頭瞧了眼臺上的柳老板,這柳老板可是個實打?qū)嵉呐?,是他給繡娘請的師傅,怎么就成了小四兒?
一旁班主開口道:“我的得意門生里,除了霸王,就屬小四兒戲唱的好!”
“如今我年紀大了,怕是撐不了幾年,若是不能睜眼看著小四兒把戲班的本事都學(xué)去,讓她重新唱響我梨香苑的威風(fēng),我就是死了,也不甘心!”
徐青眼睛微瞇,打斷道:“你再不甘心,那也不能生旦凈丑全讓一個人唱,她又沒有三頭六臂,一個嗓子也唱不出整個戲園子。況且,人好好一個唱旦角的女兒家,你卻讓她扮男人,唱將軍的戲碼,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還有,你仔細看清楚了,她到底是不是小四兒!”
“我說她是小四兒,她就是小四兒!”班主聞言霍然站起,他死死盯著臺上的柳素娥,宛如瘋魔道:“戲園子不能散,梨香苑的臺子不能垮,它絕不能毀在我的手里!”
“我不管她是小四還是誰,既然她進了戲園子,學(xué)了我的戲,那就得聽我的話,我讓她學(xué)什么,她就得學(xué)什么!我說她是男兒郎,她就是男兒郎!”
“她要是始終唱不好,我便活剮了她!再收新徒弟,重振我戲園子的威風(fēng)。”
班主說話間,臺上的柳素娥忽然沖徐青叫道:“徐掌柜,快走!這里是鬼園,他們都不是活人!”
徐青沉吟片刻,不慌不忙道:“你是繡娘的學(xué)師,我得帶你出去?!?/p>
“此地關(guān)山重重,虎狼成行,我如何出得去?你不必管我,我的本事已經(jīng)教給了繡娘妹妹,我就算死了也值了?!?/p>
說完,臺上的柳老板終于撐不住疲憊,她一改之前的唱腔,悲唱道:“菱碎跌,帶解同心,甚日重結(jié)?”
“小文君緣分薄,沒福兒駕香車……交還你香羅翠袖,恁風(fēng)流今生休說。今此一見,遂成永訣了!你去也終須去,我別也怎生別!”
徐青聽得腦仁直跳。
咱就是說,都這光景了,就別給自己加戲了,整個戲園又沒有活人,你唱給誰聽?
一旁班主聽到將軍扮相的柳老板開口唱女旦,整個人瞬間就坐不住了。
這和桂糕煎肥腸,葫蘆蘸辣醬有什么分別?這不是純糟踐好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