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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巖小說>水暖不暖 > 第46章 劉板筋,在命運的磨盤中走出自己的路(第2頁)

            第46章 劉板筋,在命運的磨盤中走出自己的路(第2頁)

            每一滴泉水里,都沉著陳家男丁的魂魄。

            是讓這詛咒在我這里畫上句點,還是能在劫數(shù)來臨前勘破天機?

            我摸了摸腰間祖?zhèn)鞯那嚆~令牌,令牌上刻著“鎮(zhèn)水”二字,筆畫遒勁,像是用劍鑿上去的,邊緣已經(jīng)被歷代傳人磨得光滑,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往上爬,似有先祖的目光穿透百年,落在我肩上,沉甸甸的,帶著千鈞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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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傳來一陣踉蹌的腳步聲,邱癲子正扶著老槐樹搖晃,像株被狂風(fēng)抽打的蘆葦。

            他早上出門時還精神矍鑠,青布褂子漿得筆挺,能照見人影,褡褳里裝著羅盤和黃紙,步伐穩(wěn)健如松。

            此刻卻眼泡浮腫,眼下烏青如墨,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連帶著背上的褡裳都歪歪斜斜,露出里面裝著的半塊干硬的麥餅,餅上還留著牙印,想來是匆忙間咬了幾口。

            “邱先生,您這是……”我上前想扶他,袖口剛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猛地擺手躲開,動作里帶著股不容置疑的決絕。

            “別碰……《蜂花柬》在鬧騰?!彼曇舭l(fā)飄,像被風(fēng)吹散的煙,眼神卻亮得嚇人,瞳孔里像是有兩團鬼火在跳,“汪家那兩個娃,千真萬確,是汪大爺?shù)挠H骨肉。

            那眉眼,那神態(tài),錯不了!”

            這話像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潭水,在我心里激起千層浪。

            汪大爺在憂樂溝住了四十多年,娶了個啞妻,兩口子住在村西頭的泥坯房里,門前種著兩畦青菜,一畦菠菜,打理得井井有條。

            村里人都傳他“無后”,連祠堂的族譜上汪家那一頁,都在“子嗣”欄里寫著“膝下空虛”,墨跡都快褪成了灰色,像層將剝落的痂。

            可邱癲子不過是在溝口的曬谷場轉(zhuǎn)了圈,就撞見了胡豆與豌豆——兩個眉眼間分明帶著汪家血脈的孩子,尤其是那男孩,眼角的那顆痣,跟汪大爺年輕時一模一樣,連痣上長的那根細毛都分毫不差。

            “這柬帖邪門得很,”邱癲子揉著太陽穴,指節(jié)泛白,青筋都暴出來了,像條蚯蚓在皮膚下游走,“它讓你看見想看見的,卻偏要攪亂你的心神。

            我剛才站在曬谷場,明明腳底下是實土,卻像踩在棉花堆上,渾身發(fā)飄,頭重腳輕。

            腦子里兩個念頭打架,一個說‘這是汪家的種,錯不了’,一個偏說‘你老眼昏花,看錯了’,爭得我頭都要裂了,五臟六腑都像被人用攪屎棍攪了似的,翻江倒海?!?/p>

            他說著,從懷里掏出個黃綢包裹的小本子,封面上繡著幾朵蜜蜂和花草,針腳細密,邊角都磨破了,露出里面的麻布襯底,“你看,這《蜂花柬》的封皮都發(fā)燙,它是活的,有自己的性子,順它者昌,逆它者……”

            他沒說下去,但眼里的恐懼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我望著他鬢角滲出的冷汗,順著深深的皺紋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水珠,滴落在衣襟上,洇出一個個深色的圓點。

            忽然想起父親說過的話:“真正的修行,不在深山古觀里打坐,不在經(jīng)卷典籍里尋章摘句,而在心頭的戰(zhàn)場上廝殺。

            能勝過自己心魔的,才是真英雄?!?/p>

            邱癲子這輩子被人叫“癲子”,或許不是瘋癲,而是他總在與常人看不見的力量角力。

            就像村里的老木匠王二爺,刨木頭時對著紋路出神,能一站就是半天,旁人罵他“發(fā)呆”,實則他是在跟木料的性子較勁,順著木紋走,才能刨出最光滑的板面,逆著來,輕則傷料,重則傷手。

            這世間太多“異人”,都被裹在“瘋癲”的外衣里,獨自對抗著無形的風(fēng)浪,他們的戰(zhàn)場不在市井,而在方寸心間,勝負只有自己知曉。

            正說著,磨盤那邊傳來一陣喧嘩,像一群麻雀突然炸了窩,打破了傍晚的寧靜。

            五個跟著邱癲子來的娃子,正圍著個穿粗布褂子的小男孩起哄,他們的影子在磨盤上拉得歪歪扭扭,像幾個跳梁的小丑。

            那娃子約莫七八歲,個頭不高,卻站得筆直,像株剛冒頭的小樹苗,腰桿挺得筆直,透著股不肯彎折的勁兒。

            手里捏著個用豬尿泡吹的氣球,被太陽曬得發(fā)黃,邊緣都起了皺,像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卻被他當成寶貝似的攥著,指縫里都勒出了紅印,可見珍視程度。

            “給我摸下!”穿藍布衫的胖小子伸手就搶,他比那男孩高出半個頭,胳膊像段小藕,肉乎乎的,手指短粗,一看就很有力氣。

            被那男孩側(cè)身躲開,動作快得像只山貓,腳下還帶著個巧妙的轉(zhuǎn)身,讓胖小子撲了個空,差點摔在磨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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