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我是家里的“小雷達(dá)”,能提前發(fā)現(xiàn)危險,還總跟哥哥說“帶著平平,咱們能少走好多彎路”。
他們沒說錯。
我能“聞”到邪祟的“氣”——那氣是冷的,還帶著點腥味兒,像下雨天的爛泥;我能“聽”到草木的“話”——麥子渴了會發(fā)出“沙沙”的求救聲,柳樹高興了會晃著枝條“唱歌”;我還能在危險的時候,用“意”氣擋一下——上次哥哥練劍不小心差點摔下堤埂,我就是憑著一股“意”氣,讓他腳下的泥土穩(wěn)了穩(wěn),他才沒掉下去。
我能成為“意者”,全靠母親。
村里好多人都覺得母親偶爾會說胡話,是“臆病”——比如下雨前,她會坐在門口對著遠(yuǎn)山念叨“山那邊的土要松了,得讓娃們離遠(yuǎn)點”;天旱的時候,她會蹲在莊稼地里,對著蔫掉的玉米說“再等等,水就來,別著急”。
可只有我們家人知道,母親說的都是真的,比天氣預(yù)報還準(zhǔn)。
去年夏天,豆腐堰上游要發(fā)山洪,前一天晚上,天特別悶,蚊子也多,母親卻抱著我坐在門檻上,沒扇扇子,也沒趕蚊子,就反復(fù)摸著我的頭說“平平,堤埂東頭的青石要挪窩了,明天讓你爸去看看”。
父親當(dāng)時正在給爺爺修舊椅子,聽了母親的話,放下錘子就去叫上村里的壯丁,帶著鐵鍬和繩子去了東頭堤埂。
他們連夜加固,把松動的青石都用水泥重新固定好。
第二天一早,洪水就下來了,黃泥水裹著樹枝和石頭,沖壞了西頭和北頭的堤埂,只有東頭完好無損,保住了岸邊的幾十畝莊稼。
母親從不跟外人說這些本事是怎么來的,每次我問她,她都笑著捏捏我的臉說“平平還小,等你再長高點,再懂事點,我再教你更多”。
她用“糊涂話”當(dāng)掩護(hù),把“意者”的秘密守了好多年,像守著一壇埋在院子里老槐樹下的好酒,等著我長大,等著我能接過這份責(zé)任,才肯打開酒壇,讓我嘗嘗里面的甜。
“意者”不是能變戲法的神仙,父親跟我講過好多次,最要緊的是“心里得有正氣,得能跟天地合上拍”。
我還不太懂課本里“抽刀斷水水更流”是什么意思,哥哥給我解釋,就是“遇到難事別硬來,得找巧勁”。
可我知道,要是有邪祟來豆腐堰搗亂,要是有人想破壞我們的家,我的“意”氣能像小盾牌一樣,擋在前面,保護(hù)我想保護(hù)的人。
詩仙李白是誰,我只在語文課本上見過畫像——他穿著白衣服,拿著酒壺,看起來特別瀟灑。
哥哥說他是很厲害的詩人,寫的詩好多大人都背不下來,可就算這么厲害的人,也沒成為“意者”。
我能有這份本事,不是我比李白厲害,是陳家好多代人都在守護(hù)這片土地的正氣,爺爺守,父親守,現(xiàn)在輪到我和哥哥了,這是我們的責(zé)任,躲不掉,也不能躲。
我這“意者”的本事,是半年前才敢跟父親說的。
那天是周末,不用上學(xué),我在豆腐堰邊看魚——堰里的鯽魚特別多,還有幾條紅色的鯉魚,是父親去年放進(jìn)去的。
我蹲在岸邊,把手伸進(jìn)水里,想摸摸魚,卻突然“聽”到水里有股邪祟的“氣”,冷颼颼的,還帶著點扎人的勁兒,不像魚的氣,也不像水草的氣。
我趕緊把手抽出來,連鞋都沒顧上穿好,光著一只腳就往家跑,路上還摔了一跤,膝蓋蹭破了皮,也沒覺得疼。
我沖進(jìn)家門,大喊著“爸!爸!水里有壞東西!”父親正在院子里曬玉米,見我慌慌張張的,還光著腳,趕緊放下簸箕,把我抱到臺階上,幫我擦干凈腳上的泥,又給我貼了創(chuàng)可貼。
等我喘勻氣,把水里的感覺跟他說完,父親的臉色也變了,他拿起墻角的手電筒,牽著我的手就往堰邊跑。
我們在我剛才蹲的地方下水,父親用手電筒照,我用“意”氣感知,很快就在水底摸到一塊帶著黑紋的石頭——那石頭不大,只有拳頭那么大,卻特別重,表面的黑紋像蛇的花紋,摸起來冰涼。
父親把石頭搬上岸,扔到遠(yuǎn)處的空地上,沒過一會兒,水里的魚就活躍起來,成群結(jié)隊地游來游去,剛才那股邪祟的氣也消失了。
從那以后,父親才開始正經(jīng)教我怎么用“意”氣,怎么分辨好的氣和壞的氣。
他會帶我去山里,讓我“聽”松樹和柏樹的氣有什么不一樣;會帶我去田里,讓我“聞”健康的麥子和生病的麥子有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