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這當(dāng)老大的心胸,怎么如此狹隘呢?”
媒婆猛地站起身,木椅在泥地上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像鐵器劃過石板,驚飛了窗臺上棲息的麻雀。
她鬢角的銀發(fā)隨著動作晃動,插在發(fā)髻里的銅簪子反射著窗欞透進(jìn)的天光,簪子上刻的纏枝紋清晰可見。
“你這是對待親兄弟的態(tài)度嗎?
當(dāng)年分家時,你爹把最肥的三畝水田給了老二,那田黑得流油,插根筷子都能發(fā)芽;
你主動把老宅讓給幼弟,自己帶著杏花住進(jìn)村邊的土坯房,那時的肚量去哪了?
被狗吃了不成?”
她往灶膛里添了塊松木,松木上還帶著松脂,火苗“噼啪”竄起,映得她臉上的皺紋忽明忽暗,像老樹皮上的溝壑:“你的意思是我這個媒人,為你和杏花奔波忙碌,磨破了嘴皮,跑斷了腿,值得嗎?
那年杏花娘病重,咳得直不起腰,我提著二斤紅糖、十個雞蛋去探望,雞蛋是自家雞下的,還熱乎著。
趁她清醒時說合婚事,她攥著我的手直掉淚,那眼淚砸在我手背上,滾燙的,說‘托付給你,我閉眼也安心’。
為這門親事,我不知操了多少心,三九天在你家門檻外等你從公社回來,腳凍得像蘿卜,跺著腳取暖;
三伏天頂著日頭去杏花舅家說情,路上渴得喝田邊的水,差點鬧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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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一個比你小七八歲的黃花閨女說給你,到最后還做錯了?
還要遭你們埋怨指責(zé)?”
媒婆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氣音,震得窗紙都嗡嗡作響:“你的意思是這到手的‘幸?!?,你覺得不完美,就想拋棄,想讓自己老婆轉(zhuǎn)房給汪二?
想憑官位另娶一房女青?
你可知‘轉(zhuǎn)房’二字在村里有多沉?
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當(dāng)年村西頭的王寡婦想轉(zhuǎn)房給小叔子,被族長指著鼻子罵,說她‘不守婦道’,最后被逼得遠(yuǎn)走他鄉(xiāng),至今杳無音信?!?/p>
她胸口劇烈起伏,像揣著一團(tuán)跳動的炭火,語氣中滿是憤怒、失望與痛心,像被辜負(fù)的真心,碎了一地,撿都撿不起來。
在憂樂溝,“女青”指的是未經(jīng)人事的干凈女子,是村口老槐樹上新抽的嫩芽,帶著晨露的清冽,沾著陽光的暖意。
以汪東西在公社擔(dān)任文書的官位,每月領(lǐng)著二十七塊五的工資,工資袋上印著“為人民服務(wù)”五個紅字;
還有一輛永久牌自行車,車把上纏著防滑的布條。
再娶一個這樣的女子,確實并非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