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樹根三尺的位置停下后,他費力地將樹梢慢慢抬起,小胳膊因用力而繃得緊緊的,青筋隱約可見,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像珍珠般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棕樹的樹干上,瞬間被深色的樹皮吸收,留下深色的印記。
他將樹梢穩(wěn)穩(wěn)地墊在高板凳上,深吸一口氣,胸口起伏明顯,果斷地將鋸條對準標記線,開始鋸斷樹尖。
鋸齒切入木材的瞬間,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像是春蠶在啃食桑葉,節(jié)奏均勻,木屑紛紛揚揚落下,呈淡黃色,帶著新鮮木材的氣息。
接著,從斷口處開始,他調整姿勢,雙腿分開與肩同寬,身體微微前傾,緩緩朝著樹根方向鋸去。
在他鋸木的過程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清香,那是棕樹汁液的味道,帶著淡淡的草木青澀,混合著山間的野菊與松針氣息,讓邱癲子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卻又隱隱覺得其中暗藏著成長的力量——仿佛這棵棕樹的生命力并未隨著樹干的斷裂而消散,而是通過少年的雙手,正在轉化為另一種形態(tài)的存在,以梯子的形式繼續(xù)服務于世間。
看得出,這是他第一次做這種大型木工活,動作顯得有些笨拙、生澀,也十分吃力。
他的胳膊不夠長,每次拉動鋸條都要將身體前傾,幾乎要趴在樹干上,下巴都快碰到木材;
力氣也不足,鋸條常??ㄔ谀静睦?,需要用膝蓋頂住樹干借力才能繼續(xù),膝蓋處的褲子很快就磨出了毛邊。
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密,匯成小溪順著下巴滴落,砸在地上的塵土里,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足有碗口大。
他鋸得很慢,畢竟新鮮樹木水分重,木質纖維像堅韌的麻繩,富含水分,韌性十足,即便被鋸開,也還有一股強大的合攏慣性,時常將鋸條死死夾住,需要用更大的力氣才能拉動,大大增加了鋸木的難度。
但每一次鋸動,都似乎有一道幽綠的能量波動從鋸口處擴散開來,那是草木生命力的余韻,所到之處,周圍被壓彎的小草竟慢慢挺直了腰桿,葉片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形成小小的彩虹,仿佛在為少年加油鼓勁。
邱癲子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心中愈發(fā)好奇少年的身份:這孩子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親和力,仿佛能與草木溝通,他手中的鋸子不是在破壞,而是在引導樹木以另一種形態(tài)延續(xù)生命,這或許就是傳說中“草木有靈,匠心相通”的境界,是天人合一的雛形。
但這少年有著超乎常人的恒心與毅力。
盡管明顯力不從心——手臂因長時間用力而微微顫抖,肩膀一聳一聳地發(fā)酸,需要不時活動一下——技藝也不夠嫻熟,鋸出的紋路歪歪扭扭,像條蜿蜒的小溪,偏離了標記線約半寸,可他就是頑強地堅持著,一刻也不停歇。
累了就把額頭抵在樹干上喘口氣,汗水浸濕了樹干的一小片區(qū)域,約巴掌大;
手麻了就停下來搓搓手掌,往掌心吐口唾沫繼續(xù)干,那唾沫帶著體溫,能暫時增加摩擦力,眼神從未離開過鋸口,像是在與這棵棕樹進行一場無聲的較量,誰也不肯認輸。
鋸到手臂發(fā)軟時,他就停下來剝樹干上的棕衣,棕衣層層疊疊,像魚鱗般包裹著樹干,質地堅韌,纖維細長,他用指甲摳住邊緣,小心翼翼地往下撕,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一件珍寶,生怕扯斷纖維。
剝下的棕衣被他整齊地疊放在一旁,足足堆了一小摞,約有半尺高,顯然是打算日后用來搓繩子——這種棕繩耐磨防潮,拉力強,是農(nóng)家必備的實用之物,可用于捆扎、晾曬等多種用途。
剝上一小段,恢復些力氣后,他又拿起鋸子繼續(xù)工作,仿佛不知疲倦。
在這個過程中,少年的眼神始終堅定,仿佛在完成一項關乎自我救贖的神圣使命,他的眼眸深處,似乎藏著兩顆幽微的星辰,閃爍著對技藝的執(zhí)著與對未來的憧憬,那光芒比簸箕山的紫砂石還要耀眼,充滿了希望。
在這個過程中,少年還不斷嘗試改進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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