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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劉家女，命運(yùn)不如黃狗麻三（第5頁）

劉板筋的聲音突然軟了下去，帶著種近乎崩潰的疲憊：“等胡豆才滿四十天，她實在受不了這屈辱，就遠(yuǎn)遠(yuǎn)地跑到兩河口，跳了下去，尋了短見！”

兩河口三個字他說得極輕，像是怕驚醒了河里的冤魂，聲音里帶著哭腔，卻強(qiáng)忍著沒哭出來。

“兩河口”三個字像塊石頭砸進(jìn)邱癲子的心里。

那地方他去過，河水流得急，河底全是暗礁，據(jù)說早年是處決犯人的地方，岸邊的石頭都透著股暗紅色，像是吸飽了血，寸草不生。

每年都有不小心墜河的人，撈上來時往往面目全非，連親人都認(rèn)不出。

他記得有次經(jīng)過兩河口，看見岸邊的柳樹上系著許多紅布條，都是尋親的人留下的，有新有舊，風(fēng)吹過時嘩嘩作響，像無數(shù)人在哭泣。

有根布條上還繡著字，是“尋夫張二狗，民國二十三年落水”，字跡已經(jīng)褪色，卻依舊能看出繡者的用心。

他看著胡豆那雙清澈的眼睛，突然不敢想象，這個還在為根紅頭繩歡喜的孩子，剛滿月就沒了母親，她甚至都沒來得及記住母親的模樣。

“唉，一提起來我這心里就像有把刀在絞?！眲褰顢[著手轉(zhuǎn)身，竹籠在他身后晃出細(xì)碎的聲響，豬肺上的血水順著竹篾滴下來，在地上連成串，像串?dāng)嗔司€的珠子，“我們?nèi)齻€老老小小的，活著就是丟人現(xiàn)眼，別提了別提了，走了走了……”

他的腳步有些踉蹌，像是突然老了十歲，每一步都踩得很重，像是在跟大地較勁，又像是在與命運(yùn)抗?fàn)帯?/p>

邱癲子望著他們漸遠(yuǎn)的背影，胡豆的笑聲突然從風(fēng)里飄過來，像片被吹落的花瓣：“外公，麻三餓了?！?/p>

劉板筋“嗯”了一聲，聲音里的戾氣淡了些，伸手摸了摸胡豆的頭，指尖劃過孩子柔軟的頭發(fā)，動作里藏著化不開的疼惜。

他的手指在胡豆的發(fā)間停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里閃過一絲悲傷，很快又被疲憊掩蓋。

碗豆始終沒回頭，只是牽著一條黃狗的項圈，步伐沉穩(wěn)得不像個孩子，像是早已看透了這世間的苦，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只是默默地往前走。

“原來如此，真是太不幸了……”邱癲子喃喃自語，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差點(diǎn)說“怎么這么不小心”，可看著那三個蹣跚的背影，這話說出來比刀子還傷人。

《蜂花柬》在懷里微微發(fā)燙，邱癲子忽然明白了——碗豆和胡豆身上那股既像汪大爺又像劉板筋的氣息，原來是這么回事。

那是血脈的融合，是命運(yùn)的糾纏，說不清道不明，卻真實存在，像棵長在石縫里的樹，根須在看不見的地方相互纏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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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大爺，那個在鎮(zhèn)上當(dāng)差、總是笑瞇瞇的男人，見人就遞煙，說話慢條斯理，誰能想到他竟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

邱癲子的手攥得發(fā)白，指甲掐進(jìn)掌心，滲出血珠，滴在《蜂花柬》的封面上，瞬間被吸收了，沒留下任何痕跡。

柬帖的書頁似乎在翻動，那些細(xì)密的文字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告訴他這世間的惡，遠(yuǎn)比他想象的要深，深到能淹沒良知，吞噬人性。

他想起黎杏花，那個總低著頭走路的女人，鬢角的白發(fā)比同齡人多了不少，干活時總用頭巾包著臉，遮住大半張臉，原來她的沉默里，藏著這么多不為人知的苦，像口深井，投塊石頭都聽不見回音，只有無盡的黑暗。

“劉老哥，您等等！”邱癲子急忙追上去，“汪大爺家到底在哪兒？我找他有急事！”

劉板筋頭也不回，只是擺了擺手，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門外的拐角。

胡豆的笑聲和黃狗的鈴鐺聲漸漸遠(yuǎn)了，像是被暮色吞沒的童謠，只留下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銅腥味。

邱癲子站在空蕩蕩的院里，磨盤上的青苔在腳邊泛著濕冷的光，那幾個外來娃早就跑得沒影了，只有磨眼里還積著汪著水，映著天上的殘月，像只流淚的眼，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見證著世間的悲歡離合。

他忽然想起碗豆抽草棍時的模樣，那孩子從磨眼里撈出氣球時，草棍上似乎纏著幾縷極細(xì)的黑絲，像是某種動物的毛發(fā)，質(zhì)地堅硬，不像是尋常的獸毛，倒像是蛇的鱗片磨成的粉。

還有那三條黃狗，眼睛里的綠光總讓他想起《蜂花柬》里記載的“陰犬”——據(jù)說能看見常人瞧不見的東西，專護(hù)陰地，夜里還能跟鬼差對話，指引亡魂上路。

難道這老農(nóng)會大院，竟有什么不尋常的來歷？

他想起剛才劉板筋說的“丟人現(xiàn)眼”，或許不只是指家丑，還有這院子里的秘密，比如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冤案，或者埋葬過不為人知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