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分鐘里,周遭溫度驟降,仿佛一下子從盛夏進入深秋,空氣變得冰冷刺骨,溫度計會顯示下降了足足五度,地面竟泛起一層白霜,薄薄的,像撒了一層鹽,在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那白霜的形狀恰好組成一個古老的護符圖案。
邱癲子還隱約瞧見,梯子周圍有幾縷黑色的煙霧裊裊升騰,那煙霧濃稠,帶著一股腐朽的氣息,像是陳年的棺材板散發(fā)的味道,煙霧中還夾雜著細小的骨屑,是數(shù)百年前的亡魂在活動;
好似有一雙雙無形的手,在貪婪地撫摸著梯子,想要將其吞噬,卻又被某種力量阻擋,那力量來自于梯子自身的陽氣,無法靠近,只能在周圍徘徊,發(fā)出無聲的咆哮,那咆哮的頻率能讓金屬產(chǎn)生共振。
在這兩分鐘里,邱癲子充分利用時機。
他表面上注視著杏花嫂的一舉一動,實則暗中施展《蜂花柬》的異能,將探尋的觸角伸向了那架梯子。
他這是站在瓦面上,俯身向下,雙手握住梯子的兩半尖端,指尖傳來木質(zhì)的冰涼,那冰涼深入骨髓,像是數(shù)九寒冬的井水,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是木材自身的“火性”在對抗外界的陰寒,運用思感向下探究,如同潛水員潛入深海,探索未知的領域,每下潛一寸,都能感受到不同的壓力與氣息,穿過百年的時光,觸碰到梯子最初的記憶。
邱癲子滿心疑惑,自己身為修煉之人,靈覺遠超常人,從梯子上獲得感悟倒也說得通,畢竟《蜂花柬》本就與萬物有靈相通,能聽懂草木的語言,看懂山川的表情。
可為何杏花嫂對這架梯子也如此深情?
那份情感真摯而濃烈,不似作偽,像火焰般熾熱,能融化最堅硬的寒冰;像泉水般清澈,不含一絲雜質(zhì)。
他決心一探究竟,解開這個謎團,或許這背后隱藏著關(guān)于憂樂溝、關(guān)于汪家的秘密,關(guān)于那紫色山崖——憂樂溝以西三十里的禁地,關(guān)于那扭曲鬼臉——山崖上天然形成的怪異石紋的真相。
邱癲子后退三尺,與梯子保持一定距離,這個距離既不會干擾杏花嫂的動作,又能清晰地感知梯子的氣息,是《周易》中“三才之道”的最佳感應距離。
雙手穩(wěn)穩(wěn)提著梯子的兩半棕木,手臂肌肉微微發(fā)力,保持梯子的穩(wěn)定,肌肉的收縮與舒張都恰到好處,不浪費一絲力氣,符合“中庸”之道,過剛則易折,過柔則無力。
他的目光始終未離開杏花嫂婀娜的身姿——她的動作輕柔而有韻律,像是在跳舞,是勞動的舞蹈,每一個動作都符合“天、地、人”三才的節(jié)奏;
是與大地交流的舞蹈,腳步的落點都在“生氣位”上——而《蜂花柬》的異能卻如隱秘的暗流,悄然滲透進梯子之中,沿著木質(zhì)的紋理蔓延,如同河流在山谷中穿行,繞過每一個樹結(jié),那些樹結(jié)是梯子生長過程中的“記憶點”,穿過每一道縫隙,那些縫隙中藏著不同年代的氣息,有民國的硝煙味,有解放初期的煤油味。
當他的異能觸碰到梯子的瞬間,一股古老而奇特的氣息撲面而來,那氣息中夾雜著濃烈的怨念與不甘,像是被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于找到了出口,帶著山崩地裂般的力量,令邱癲子心臟猛地一縮,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眼前浮現(xiàn)出無數(shù)模糊的畫面,是棕樹被砍伐時的痛苦掙扎。
他察覺到,這梯子似乎仍殘留著一絲頑強的生機,那生機微弱卻堅韌,如同寒風中搖曳的燭火,雖微弱卻未熄滅,跳動著不屈的光芒,那是“木之魂”的延續(xù),只要還有一絲木質(zhì)存在,就不會徹底消散。
邱癲子愈發(fā)好奇,決意探尋其中緣由。
此前,他與花草樹木溝通的能力,極少運用在已然枯干的植物上,因為枯木通常被認為失去了生命的氣息,如同死去的人,靈魂已經(jīng)離去,只留下軀殼,無法再傳遞信息。
此次,一來心中存疑,二來受到《蜂花柬》異能的隱隱指引,那異能像是在告訴他“值得一試”,那是一種直覺,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喚,如同磁針指向北方,他決定姑且一試,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揭開這梯子的秘密,或許能從中找到突破《蜂花柬》瓶頸的方法。
棕樹的用途廣泛,其樹衣可制作斗篷蓑衣,防水性能極佳,能抵御狂風暴雨,憂樂溝的獵戶們上山打獵必備此物,曾無數(shù)次在暴雨中保護他們不被淋濕,救過至少七個人的性命;枝葉能編成優(yōu)質(zhì)繩索,堅韌耐用,可用于捆扎重物,秋收時農(nóng)民們用它捆扎稻穗,結(jié)實得能拖動幾石重的糧食,甚至能用來拉犁耕地。
但棕木樹結(jié)密集,質(zhì)地堅硬,密度比普通木材高出三成,放入水中會下沉,除了做梯子,其他用途并不多,且很少與兩種以上的木材搭配使用,因為不同木材的收縮率不同,在干濕變化中容易導致連接處松動,影響使用壽命,而這架梯子卻用檀木做梯檔,兩種木材完美結(jié)合,是木匠技藝的巔峰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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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的棕木本就難以捉摸,其生長緩慢,一年僅長一寸,性情執(zhí)拗,認死理,你若善待它,定期施肥澆水,它便茁壯成長,枝葉繁茂;你若傷害它,砍伐其旁的小樹,它便停止生長以示抗議,幾年內(nèi)都不見變化。
如今被斬首截尾、鋸成兩半且干透,失去了與大地的聯(lián)系,想要與之溝通更是難上加難,如同與一個失憶的人交流,難以獲取有效信息,只能從只言片語中拼湊過往,還原它當年的模樣。
邱癲子也不敢奢望能像與活物交流那般順暢,只希望能捕捉到一絲殘留的記憶碎片,哪怕只是一個模糊的畫面,一個簡單的情緒,能讓他了解這架梯子的過往。
人們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恰似一群渴望探索的蜂蝶,色彩斑斕,充滿活力,人人皆有,那是推動人類進步的動力,是文明發(fā)展的基石。
而如何合理釋放與收回這份好奇,卻是一門需要通過修養(yǎng)才能不斷進步的學問,如同放風箏,既要讓風箏飛起來,探索高空的風景,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景象,又要掌控好線,不能讓其失控,被狂風卷走,最終還能穩(wěn)穩(wěn)收回,這便是“收放自如”的境界,是《中庸》中“執(zhí)兩用中”的體現(xiàn)。
邱癲子集中精神,排除雜念,將所有心神都投入到與梯子的溝通中,腦海中一片空明,只剩下感知與探索,達到了《莊子》中“心齋坐忘”的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