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爺和媒婆子就這么一邊交談,一邊走著,腳下的步子卻一點沒慢。
兩人的身影在蜿蜒的山道上拉長又縮短,像是被時光隨意擺弄的剪影,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上,發(fā)出規(guī)律的聲響,仿佛在與山間的風應和。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踏上了通往龍王鎮(zhèn)的大公路。
路面比山間小道寬敞了許多,由大小不一的碎石鋪成,歷經(jīng)無數(shù)行人車馬的碾壓,棱角早已磨平,卻依然能看出當年鋪設時的用心。
路兩旁是茂密的灌木叢,葉片上還掛著晨露,在陽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像是無數(shù)雙眼睛在默默注視著他們。
媒婆子臉上的表情嚴肅,那眼神仿佛能穿透汪大爺?shù)钠と猓钡朱`魂深處,讓他無處遁形。
“你能有這番想法,倒也不枉我跟你說這些?!彼D了頓,干裂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像是在斟酌詞句,“我媒婆子可不是那種滿嘴胡話的人,平日里說的那些俏皮話,不過是在人前活躍氣氛罷了,當不得真。
對你這樣的年輕人,我私下里說的可都是掏心窩子的真話,字字句句都帶著我的心意。
你可千萬別信了那些流言蜚語,把我現(xiàn)在說的話當成耳邊風,那可就辜負了我的一片苦心?!?/p>
暮春的風裹挾著山間獨有的草木氣息掠過憂樂溝蜿蜒的山道,那氣息里有松針的清苦、野花的甜香,還有泥土的腥氣,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味道,吸入肺腑,讓人神清氣爽。
青石板上的青苔在濕潤的空氣里泛著幽幽碧色,宛如歲月在此處潑灑的水墨,濃淡相宜,勾勒出時光的痕跡。
青苔上還凝結(jié)著晨露,圓潤飽滿,在微光中閃爍,仿佛鑲嵌在石板上的細碎明珠,輕輕一碰,便滾落下來,消失在石板的縫隙里,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像是從未存在過。
汪大爺?shù)牟菪脒^石板路,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那聲音輕柔而持續(xù),與遠處山澗傳來的潺潺流水聲交織成一曲略顯壓抑的樂章。
流水聲忽遠忽近,像是有人在暗處撥動琴弦,調(diào)子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
他望著遠處龍王鎮(zhèn)方向翻涌的鉛云,云層如墨般厚重,層層疊疊,仿佛預示著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
那云層像是被人用巨大的刷子涂上了濃墨,邊緣卻又有些許灰白,像是墨汁未干時被風吹過留下的痕跡。
鉛云邊緣翻卷,似有一雙無形的巨手在攪動,偶爾露出的一絲天光,轉(zhuǎn)瞬又被吞噬,仿佛那點光亮只是錯覺,這天地間本就該是一片昏暗。
喉結(jié)不受控制地上下滾動,他感到喉嚨有些干澀,強裝鎮(zhèn)定的笑容里藏著不易察覺的慌亂:“那是自然,梅婆婆的話,我肯定放在心上,您老的經(jīng)驗豐富,說的話都是有道理的?!?/p>
他的聲音有些干澀,像是被砂紙磨過一般。
老槐樹上垂下的枯藤在風中搖曳,宛如一條條沉睡的蛇,又似古老的繩索,不知曾見證過多少歲月變遷。
藤蔓的顏色是深褐色的,表面粗糙,布滿了細小的疙瘩,有的地方還纏繞著干枯的苔蘚,像是披上了一層破舊的衣裳。
藤蔓表面布滿斑駁的痕跡,有的地方已經(jīng)干枯開裂,露出里面深色的木質(zhì)纖維,卻依然頑強地纏繞著樹干,仿佛在堅守著某種承諾,即便生命即將耗盡,也不肯放手。
媒婆子倚著斑駁的樹干,樹皮上龜裂的紋路如同她臉上縱橫的溝壑,每一道紋路都像是歲月鐫刻的古老密碼,訴說著過往的故事。
那些故事或許是關(guān)于歡笑,或許是關(guān)于淚水,如今都已被時光封存,只留下這些無聲的印記。
她渾濁的瞳孔里泛起詭異的幽光,像是深潭里的磷火,忽明忽暗。
枯槁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桃木拐杖上早已褪色的符文,那符文仿佛是某種神秘力量的封印,隨著她的觸碰,隱隱有微光閃爍,似有若無,仿佛在訴說著被時光掩埋的秘密,那些秘密古老而神秘,讓人不敢深究。
符文的刻痕里還殘留著暗紅的痕跡,不知是歲月侵蝕的銹跡,還是曾經(jīng)涂抹的神秘顏料。
那顏色深沉,像是凝固的血液,在昏暗的光線下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