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非得被那幫鄉(xiāng)巴佬笑話得體無完膚不可,祖宗的臉都要被我丟盡了!
不行,我丟不起這人。
臉上這副模樣沒變回原樣,我哪有臉回家見人?
還是去鎮(zhèn)上寢室躲些時日吧,眼不見為凈?!?/p>
話音剛落,他便慌里慌張地抬起袖子,將半邊臉遮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
那是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茸茸的邊,針腳處都綻開了線頭。
他攥著袖口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節(jié)凸起像一個個小疙瘩,手背的青筋像蚯蚓般扭曲著。
仿佛這樣就能把滿心的窘迫與惶恐一同藏起來,可那微微顫抖的手臂,卻像風(fēng)中的殘燭,手腕晃得厲害,連帶著袖子都在臉上蹭來蹭去,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不安。
袖口在風(fēng)中不住地晃動,像一面破敗的旗幟,宣告著他的狼狽,連風(fēng)都像是在嘲笑他,專門往他領(lǐng)口鉆。
貞婆子瞧著他倆,渾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無奈與悲憫,那眼神像是在看兩個執(zhí)迷不悟的孩童,明知前方是懸崖卻偏要往前沖。
她的眼白有些泛黃,像蒙著一層翳,眼角的皺紋深刻如刀刻,縱橫交錯,把眼睛擠成了一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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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在那一瞬間,有微光一閃而過,像暗夜里的星火,旋即又隱沒在深深的幽暗里,被濃重的陰云遮蓋。
她心里明白,有些事,說破天也是徒勞。
該叮囑的,她已傾囊相告;
能做的,她也都做了。
可這二人,恰似被蒙蔽了心智,油鹽不進(jìn),像兩頭犟驢,拉不回既定的軌道,鞭子抽在身上也只當(dāng)是撓癢。
汪東西正抬手遮臉,眼角余光瞥見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奔來。
那人的腳步沉重得像灌了鉛,每一步落下都能聽到“咚”的一聲,仿佛要把地面踏出個坑來,連腳下的碎石子都被踩得滾開,發(fā)出“咕嚕?!钡穆曧憽?/p>
他瞇眼一瞧,原來是“鬼眨眼”——那個年輕的石匠,想必是趕早場歸來。
此刻的鬼眨眼,頭發(fā)亂糟糟的,像一蓬被狂風(fēng)蹂躪過的枯草,上面還沾著幾根草屑和泥土,額前的碎發(fā)遮住了半只眼睛,被汗水浸得黏在皮膚上。
他的腳步踉蹌,身子左搖右晃,像風(fēng)中的稻草人,隨時會栽倒在地。
腰間的工具袋撞在腿上,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聲響——里面的鏨子、錘子、卷尺相互碰撞,節(jié)奏雜亂無章。
他的神色慌張得如同丟了魂,額頭上布滿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在下巴上匯成水珠,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那水漬還在慢慢擴大。
他仿佛身后有索命惡鬼在緊追不舍,每一步都踏得急促而凌亂,鞋底碾過石子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像是在撕扯著這死寂的空氣,把周遭的靜謐撕開一道口子。
汪東西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那光亮在昏暗的天色中顯得格外突兀,像油燈最后掙扎的火苗。
他不假思索地急切呼喊,聲音尖利得像被踩住的貓:“鬼眨眼!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