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身子一歪,似乎是腳沒站穩(wěn),踩空了枝椏,從枝椏間滑落,像一片被風吹落的葉子,急速下墜,裙擺在空中胡亂地擺動。
我心里一緊,料想是出了意外,手心瞬間冒出了冷汗,浸濕了握著船槳的手掌,心跳如同擂鼓,“咚咚咚”地響個不停,仿佛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離七平日雖活潑好動,像個男孩子一樣爬樹掏鳥窩,上房揭瓦片,卻從不會拿安全開玩笑,她做事向來有分寸,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這次定是意外。
就算是意外,樹下的哥哥怎會不接?
他的反應速度向來很快,上次村里有個小孩從土坡上滾下來,就是哥哥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的,那孩子當時嚇得哇哇大哭,哥哥抱著他,輕聲安慰,直到孩子的母親趕來才松手。
果然,哥哥長臂一伸,如同張開的大網(wǎng),穩(wěn)穩(wěn)攬住她的腰,動作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肌肉的力量在這一刻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我雖聽不清他說什么,但猜得出定是那句習慣性的“對不起”,他總是這樣,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錯,先道歉再說,仿佛道歉能減輕他心中的愧疚。
隨后將她輕輕放在草地上,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放下一件稀世珍寶,生怕稍一用力就會碰壞。
那片青草柔軟如毯,此刻卻像是承載了一場心跳的邂逅,草葉上的露珠沾濕了她的裙擺,留下點點濕痕,如同梅花綻放的印記。
她穩(wěn)穩(wěn)站在地上,只是裙擺被樹枝勾得有些凌亂,一根細細的樹枝還纏在裙角,顯得有些狼狽。
她顯然受了驚嚇,臉頰緋紅,像熟透的蘋果,連耳根都紅透了,眼神里帶著羞赧與一絲慌亂,不敢直視哥哥的眼睛,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那衣角被絞得皺巴巴的。
哥哥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平日里她總是大大咧咧,笑聲清脆響亮,能穿透半個村子,像個無憂無慮的假小子。
此刻的嬌羞與柔弱像一道強光,深深吸引了他,讓他覺得眼前的離七是如此陌生又如此迷人。
那瞬間的畫面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心底,成了日后反復回味的片段。
他常常在干活的間隙,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計,眼神放空,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想必是又想起了這一幕,那畫面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如同最珍貴的電影片段,反復播放。
從那以后,哥哥立志要在事業(yè)上有所作為。
他覺得唯有強大起來,才能真正保護身邊的人,擺脫命運的無常,不再讓身邊的人受到絲毫傷害。
這個念頭如同種子,在他心中生根發(fā)芽,長成了參天大樹,支撐著他不斷前行。
后來,他果然打拼出一番天地,先是去鎮(zhèn)上的工廠打工,從最基層的工人做起,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天黑了才回來,不怕苦不怕累,別人不愿意干的臟活累活,他都搶著干。
很快就掌握了技術,成為了車間里的技術骨干,得到了領導的賞識,工資也漲了不少。
再后來,他自己開了家小小的加工廠,生產(chǎn)一些農(nóng)用工具,憑借著誠信和質(zhì)量,在生意場上站穩(wěn)了腳跟,附近幾個村子的農(nóng)戶都愿意買他的產(chǎn)品,說他的工具耐用、實在。
他還將一家分工廠交給信得過的堂弟打理,自己則專注于拓展業(yè)務,跑遍了周邊的鄉(xiāng)鎮(zhèn),甚至去了縣城,尋找更多的商機。
哥哥這樣的漢子,以往只欣賞堅韌不拔的力量,認為強勁與擔當才是男人的本色。
他佩服那些能扛得起一百斤麻袋、健步如飛的搬運工;佩服那些能在工地上連續(xù)干十幾個小時、不知疲倦的建筑工人,覺得那才是真本事,是值得尊敬的力量。
沒想到那一刻的場景,讓他心里泛起了從未有過的漣漪,像是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石子,蕩起層層波紋,久久不能平息,連帶著他的心跳都變得不規(guī)律起來。
就在那一瞬間,他的心境悄然改變,仿佛被某種全新的情感觸動,溫潤而綿長,像春日里的細雨,無聲無息地滋潤著心田,讓那里長出了名為“喜歡”的嫩芽。
哥哥急忙幫她整理好裙擺,本是出于好意,不想讓她太過尷尬,只是慌亂中動作稍顯急切,手指不小心觸碰到了她的小腿,兩人都像被電流擊中一般,猛地縮回了手,臉上都泛起了紅暈,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只剩下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催促,他更加慌亂,手指有些顫抖,好不容易才把纏在裙角的樹枝解下來,將凌亂的地方撫平,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仿佛在處理一件易碎的瓷器。
整理完畢,哥哥卻呆立原地,望著自己的手,那雙手因常年勞作而布滿了厚繭,掌心的紋路又深又粗,此刻卻顯得有些笨拙,仿佛不是自己的手一般。
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臉上泛起少見的紅暈,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像被夕陽染過一般,連脖子都紅了。
他想開口說些什么,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離七,眼神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有緊張,有羞澀,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