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陳師傅,聽您這意思,您知道那塊地?”
李大爺一下子停住腳步,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身體僵在原地,雙腿分開與肩同寬,雙手微微張開,眼睛瞪得像銅鈴,瞳孔因驚訝而放大,黑眼球幾乎占據(jù)了整個眼眶,滿臉的好奇與探究。
在那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眼神仿佛閃爍著幽微的光,如同暗夜中的螢火蟲,仿佛要把家父看穿,探尋出深藏在他心底的秘密。
那目光銳利而執(zhí)著,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連家父嘴角細微的牽動都被捕捉在眼里,如同獵人鎖定了獵物。
“那還用說?整個憂樂溝的哪山哪水、哪土哪田,哪個岔岔邊邊、哪個旮旯角角,在陳家人心里都銘記著呢?!?/p>
家父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像是在宣讀一個古老的誓言,“我們記住的不只是這些山水土地能給予我們多少——春天的竹筍、夏天的野果、秋天的谷物、冬天的柴火,更重要的是我們該如何回報。
所以陳家輩輩代代都在改造這片山水:修水渠引活水灌溉良田,植林木固山坡防止水土流失,鑿水井解鄉(xiāng)親飲水之難?!?/p>
“山水就像人一樣,會有病痛,也有需求,需要醫(yī)護調(diào)理。
你看那長山北坡,早年因暴雨滑坡,我們父輩便帶領(lǐng)鄉(xiāng)親們壘石固坡,栽種耐旱的酸棗樹,如今已是郁郁蔥蔥,酸棗熟時,紅瑪瑙般掛滿枝頭,引來無數(shù)鳥兒;
那簸箕山腳下的濕地,曾因過度放牧而干涸,我們便挖塘蓄水,引來月泉水,如今又成了水鳥棲息的樂園,春夏時節(jié),白鷺點點,野鴨成群。
天地萬物滋養(yǎng)人,人就該懂得回報,有來有往、有得有還,彼此完善、互利互惠,才能真正與環(huán)境和睦相處,這才是風(fēng)水與人的正確關(guān)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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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水也需要人,才會滋養(yǎng)人。
想得到風(fēng)水的恩澤,就得與風(fēng)水修好,這便是家父的意思,他的話語里蘊含著對自然的敬畏和對人與自然關(guān)系的深刻理解,像是一位智者在傳授著古老的智慧,每一個字都經(jīng)過歲月的沉淀,帶著沉甸甸的分量,在空氣中回蕩,余音裊裊。
李大爺猛地一拍大腿,那響亮的聲音在屋子里回蕩,“啪”的一聲,仿佛要沖破這雨夜的寂靜,震得桌上的空碗都輕輕顫動,碗沿與桌面碰撞發(fā)出細碎的“叮當”聲。
他激動地說道:“說得好!說得好!高!高!高!陳家真是了不起,就這胸懷境界,沒人能比。
只是現(xiàn)在社會不同了,要對山水動點手腳,困難重重啊?!?/p>
說著,他的臉上滿是欽佩,皺紋舒展,露出了真誠的笑容,眼角的皺紋如同波浪般層層擴散,同時又夾雜著一絲無奈的嘆息,眉頭微微皺起,像是在感嘆現(xiàn)實的阻礙,那嘆息聲里帶著對過往的懷念和對現(xiàn)實的無力,如同風(fēng)中殘燭的搖曳。
此時,堂屋中的燈光似乎閃了一下,燈芯爆出一個小小的火星,火星落下,在燈座上留下一個微小的黑點,像是被某種神秘力量干擾,又迅速恢復(fù)了穩(wěn)定,燈光重新變得柔和而溫暖,照亮了兩人臉上的神情,也照亮了桌上那碗尚未喝完的苦丁茶,茶水表面平靜如鏡,映著燈光的影子。
家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臉上露出靦腆的笑容,擺擺手說:“困難再大,還能想不出辦法?
就看有沒有決心去做。
當年修那道跨溝渡槽,石料要從三十里外的采石場運回來,全靠鄉(xiāng)親們肩挑手推,硬是用了半年時間建成了,現(xiàn)在還在灌溉著上千畝良田呢。
今天也是多喝了兩口,吃飽了敞開說,讓李大爺見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