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笑非笑地問完玄陽,又轉(zhuǎn)向青虛:“青虛長老,瀛洲仙島遺世獨(dú)立,可不是專門關(guān)押禍害的監(jiān)牢,將此種麻煩丟與瀛洲道友們,我等心中也不安生呀?!?/p>
玄陽終于移開視線,氣沖沖地哼了一聲,卻并未反駁。
青虛沉吟片刻,沒摸清昭靈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既然如此,依昭靈仙子所見,如何是好?”
昭靈抿唇一笑:“我還真有個辦法哩?!?/p>
“你們一個兩個說這么多,無非是怕她以此身走歪門邪道,將來成為個禍害人間的魔修,可我若是叫她修不了魔呢?”
她沖玄陽晃晃腦袋,小女孩撒嬌一樣,托著下巴得意:“玄陽大哥,我這個法子,你看如何?”
玄陽怔了怔,半晌后才皺起眉頭:“若是你愿意,老夫沒意見,只是……”
昭靈打斷他:“哎呀,一個連道心都沒有的小姑娘,能耗我多少精元?我只擔(dān)心她忍不住疼嘞!”
青虛若有所思,端詳她半晌,也緩言道:“昭靈仙子的辦法若是能成功,貧道也沒意見?!?/p>
昭靈得了這二位首肯,笑嘻嘻地一拍掌,看向一旁從頭到尾沒插嘴、好似不存在的朱瀚:“也得問問你,我能用玄女的周天火燒壞這妹伢兒的靈臺,讓她從今往后再也感知不到靈氣,雖然再也修不得道,但能留得條命,你說好不?”
靈臺是奇經(jīng)八脈的中樞,是內(nèi)丹棲身之處,連接著神魂,修道之人道心破碎嚴(yán)重便是嚴(yán)重在會炸毀靈臺,常人若是靈臺毀了,別說修行了,能不瘋不傻都算堅(jiān)強(qiáng)的。
周天火則是玄女一脈的伴生火,威力無窮,可虛可實(shí),傳說連三魂七魄都能燒盡,也只有這樣的火能用于毀壞靈臺。
尚跪在地上無法起身的朱英聽聞這番話,整顆心都好似被吊了起來,她拼盡全力,渾身的骨頭都被掙得嘎嘣作響,才終于能夠顫顫巍巍地扭扭脖子。
不行,她想。
憑什么這些人僅憑一張嘴、一根毛就能判斷她是正是邪,就能決定她是生是死?
……因?yàn)閺?qiáng)。
其實(shí)不用問,她心中也早有答案。實(shí)力強(qiáng)悍,就是能夠?yàn)樗麨?、能夠蠻不講理。
天要亡她,她一直清楚,但曾經(jīng)代表天道的是谷湛子,是朱慕,是龍泉,他們貶損她、斥責(zé)她、否定她,卻尚且觸手可及,但現(xiàn)在的這些人卻強(qiáng)到僅僅一個眼神,她便動彈不得。
朱英牙關(guān)交錯,磨出“咔咔”的響聲,拼命想抬起頭,心里怒吼著一千句一萬句的不甘、不愿和不屈,卻驀然聽見了一道沉穩(wěn)的聲音。
“好?!庇腥苏f,“有勞仙子。”
朱英愣住了。
不用看,她聽得出來,這是她親爹的聲音。
好像忽然入了冬,朱英如墜萬丈深淵,渾身都哆嗦起來。她胸中凝滯的千句萬句的嘶吼一下全被凍成了冰塊,劈頭蓋臉地砸落下來,砸得她肋骨生疼。
朱瀚并不在意朱英能不能修行,不如說朱英修不了道對他而言才是喜事一樁,朱英這才想起,從頭到尾,不愿意屈服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她不怕天高,不畏路險,一意孤行地跋涉了這么多年,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一望無際的荒原上,始終只有她一人。
那樣多的人站在崖邊對她喊:“回來吧,回來吧,為什么非要走這歧路呢?是寬敞安逸的正道不好嗎?”朱英毫不猶豫地高聲回他們“不好”,這些人便扔出鉤子,丟出套索,像抓一匹脫韁的野馬一樣,想把她揪回那條他們自以為的好路上去。
麻繩一圈一圈勒住她的脖頸,她拳打腳踢,拼命掙扎,卻其實(shí)從來沒真的生氣過,因?yàn)檫@許多繩索雖綁得人喘不過氣,卻也是他們的關(guān)愛。這些人都是真心盼著她好,朱英心里有數(shù)。
命當(dāng)多崎路,她不怨恨誰,她只是覺得有些孤獨(d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