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渡雪被這副滑稽的景象逗得哈哈大笑,朱英早就看穿了他動的手腳,半是好笑,半是無奈地瞥了他一眼:“好玩嗎?”
“哈哈哈哈哈,不好玩嗎?”宋渡雪笑得快活極了,又拋出幾顆靈銖把水娘娘引回來:“你叫劉嬋兒是不是?劉嬋兒,我看這家伙嘴里沒幾句真話,想不想跟我們?nèi)ゲ榍宄?,你究竟是怎么死的??/p>
郭正茂極重視白葦村之事,可惜身為一州刺史,他自然沒法事事親力親為,只好委托三人作為捉妖師與負責此案的縣尉一同前往村中,既是調(diào)查滅門命案,也能順便調(diào)查劉嬋兒的身世。
天還沒黑,幾艘輕舟已泊在了白葦村渡口。
為防打草驚蛇,劉嬋兒被宋渡雪留在船上,由朱慕陪著,他和朱英則跟隨縣尉進村。白葦村就坐落在淮河南岸,死人的那戶住得離河很近,不過半里多距離,下船后走不了幾步就能到。
靠近一看,那院子修得灰頭土臉,院墻跟豁了牙似的參差不齊,里面只一間土房子,不僅逼仄,采光還差,外頭天色才剛開始暗,房里已經(jīng)一片漆黑了,看起來就晦氣得很??h尉門都不想進,差遣了幾個手下進去查看,自己等在外面,向前來迎接的村正問話。
村正拄著拐杖,痛心疾首地說:“約莫昨個夜里兩三更的時候,左鄰右舍都聽見這家屋里有響聲,說是跟打起來了似的,又哭又鬧,還叮鈴哐啷地砸東西,但沒鬧一會,就消停了。等今兒早上大伙過來一看,大門鎖得好好的,不像進過賊,但不管怎么喊都沒人應(yīng)聲,直到幾個小伙子來把門砸開——”
村正深吸一口氣,白胡子直抖:“一家四口人,全沒了,就死在自己家里!大人您說嚇人不嚇人!這不可能是活人干的,只能是妖怪在作祟??!”
縣尉敷衍地“嗯”了一聲,例行公事地問:“這家是做什么營生的?平日和誰往來最密,還有沒有親戚?”
“我們白葦村靠水吃水,做的都是水里營生,不過這家的王有福是個出了名的懶漢,您看看這屋子就知道了,夫妻倆為這吵了不下百回了,所以昨個夜里鬧起來,大伙也沒當回事,要說往來最密……他是前幾年才遷來的,只有個表弟偶爾走動,就是今早進城去報案的那個。對了,怎么沒見他跟大人一塊回來?”
宋渡雪泰然自若地回答:“他痛失親兄,加之趕路疲勞,在衙門里昏了過去,刺史大人宅心仁厚,讓他休息好了再回來?!?/p>
老村正見這年輕人豐神俊朗,一看就出身不凡,琢磨著該是哪個高門大戶的少爺,點頭哈腰地應(yīng)了。
院里的人勘察完現(xiàn)場,魚貫而出,一名仵作稟告道:“大人,檢查完了,四人皆為窒息而亡,周身無其他外傷,看脖子上的痕跡,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而且……”話音頓了頓,才猶豫地說:“似乎只用了一只手?!?/p>
老村正驚駭萬分:“只靠一只手便能掐死四人?這、這必定是妖怪了!”
朱英最后一個走出門,沖宋渡雪微微搖頭,她沒發(fā)現(xiàn)邪祟的痕跡。
不像活人,不是邪祟,那還能是什么?
二人對視一眼,心中都已猜出了七八分。朱英掃了一圈附近探頭探腦往這邊望的村民,用眼神詢問宋渡雪:直接說么?
宋渡雪思忖片刻,問村正道:“我還有一處不解,如果是妖怪作祟,為何附近的住戶這么多,妖怪卻偏偏只害這一家人的性命?莫非這家人有什么特異之處?”
老村正面露為難,冥思苦想了半天,嘆氣道:“這……老頭子我也說不出,但活人哪做得到這種事?”
宋渡雪便點了點頭,不再追問,等村正熱情地邀請各位官家去他家中吃晚飯時,才不動聲色地落到隊伍最后,壓低聲音對朱英道:“他在故意隱瞞什么,這村子果然有問題?!?/p>
朱英頷首:“你想怎么查?”
宋渡雪正要說話,余光忽然瞥見什么東西閃過,扭頭一看,小路盡頭跑過兩名孩童,被大人罵罵咧咧地趕回院里,隨后“嘎吱”一聲合上大門,刻意躲著他們似的,始終沒抬起過頭。另一名正在院外打掃的婦人恰好對上他的目光,也慌張地別過臉,拿起掃帚快步走了。
自從踏進這村子以來,到處都充斥著諸如此類古怪的反應(yīng),仿佛全村的人都在密切關(guān)注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不是對官府中人的好奇,是一種沉默且緊張的注視,好像既期待他們查出什么,又害怕他們查出什么。
恰在此時,道旁忽然出現(xiàn)一幢造型精美的磚砌小樓,梁枋繪有彩畫,屋脊上蹲著石刻的脊獸,比沿途所有民居都高出半個頭,縣尉問:“這是誰家的宅子?”
村正笑呵呵地答:“這個呀,這可不是宅子,是我們村自個修的河神廟。像我們世世代代都住在淮河邊,郭大人沒來以前,想過安穩(wěn)日子,得求河神大人多保佑,別發(fā)洪水啊?!?/p>
宋渡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河神廟緊閉的大門:“按照尋常辦案的流程,應(yīng)當先搜集物證,尋找人證,然后召來嫌犯審問,擬定罪責上報,再層層復核……不過這樣太慢,也太沒意思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