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亂離繞頭發(fā)的動作一頓,愣住了。
只聽他寒聲道:“聚靈陣張開后,樓蘭國師就將自己鎖入了王宮底層的密室,試圖以己身為根基,維持住靈氣不散,結(jié)果只堅持了四十九日,便心智崩潰,踉踉蹌蹌地破門而出,仰天哭嚎三聲‘天意不可違’,聲震天地,直接引來了化神雷劫,渡劫失敗而身隕。”
如果說前面都還可以當(dāng)作是三清山底蘊深厚,宋大公子學(xué)識淵博,后面這幾句卻簡直有些驚悚了——樓蘭滅于一夕之間,幾乎沒有流傳至今的記載,這些發(fā)生在三千年前的細(xì)枝末節(jié),他是怎么知道的?
再聯(lián)想他毫無預(yù)兆的性情大變,寧亂離神色陡然一凜,心中浮起個荒唐的猜測。
“有意思的是,這雷劫來得如此應(yīng)景,不僅劈死了僭越的修士,還劈散了樓蘭城岌岌可危的新靈脈,直接導(dǎo)致了樓蘭的覆滅,恰好應(yīng)了他死前的那句天意不可違……你說怎么這么巧呢?到底是什么引來了雷劫?難道憑一己之力對抗天意的那四十九天里,他又重新領(lǐng)悟到了什么嗎?”
宋渡雪勾起唇角,目光幽深地鎖住她,那眼神全然不似一個不滿二十的青年,寧亂離只覺后背一涼,下意識繃直了腰背,警惕地迎上他的視線,藏在另一側(cè)的手指已悄然掐了個訣。
宋渡雪輕蔑地笑了一聲,裝作沒發(fā)現(xiàn)她的戒備,移開視線:“要挑戰(zhàn)不可違的天意,一顆純青琉璃心夠嗎?說實話,我也想知道?;蛟S不只我一人想知道?!?/p>
“所以,靈脈可由人造,是誰告訴你們的?”
寧亂離不是蠢人,心念稍一轉(zhuǎn)動,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連變了幾番,一把捏碎幾道傳音符,將消息傳給另外幾人,同時上上下下地將宋渡雪打量了一遍,收斂起先前那副張狂的德行,坐正抱拳道:“敢問是哪位前輩高人,特地借宋大公子之口來為我等指點迷津?”
能如此事無巨細(xì)地說出樓蘭滅國時的景象,唯有一個可能:他彼時就在樓蘭,乃親眼目睹。
修士抵達元嬰境時,便能修出離體元神,也就意味著只要將元神保護得當(dāng),即便身死也不代表隕落,還可以藏身在別處,伺機為自己重塑肉身。如此一來,宋渡雪方才古怪的反應(yīng)也可以解釋了,他身上極有可能寄宿著一位上古大能的元神!
宋渡雪聞言偏過頭來,眼里閃爍著攝人心魄的暗色光芒,譏誚道:“寧姑娘客氣了,我就是如假包換的宋大公子?!?/p>
是才有鬼了,寧亂離默默道。那個小不點才活了幾年,上哪去知道樓蘭國師在地底下關(guān)了多少天,做夢夢到的嗎?
因此她全當(dāng)是這位前輩不愿意透露姓名,也不深究,兀自琢磨片刻,擰緊了眉頭喃喃道:“詹尹……不應(yīng)當(dāng)啊,哪怕不提道心誓,若他知道造靈脈只是無稽之談,何必如此盡心?”
宋渡雪問:“那是誰?”
“一個金丹陣修,樓蘭古陣圖就是他帶來的,也是因此才被破格提拔成了少監(jiān)?!睂巵y離眉峰微蹙,費解道:“古陣圖只是殘卷,他進來以后什么也沒干,光一門心思地?fù)湓谘a陣上,那人一副老不死樣,我估計壽盡也就是這幾十年的事,就算他不在乎凡人的命,也不至于浪費自己的命吧?”
“如此說來,便是另有所圖了?!彼味裳┲讣廨p叩著車軾,闔上雙目,屈指撐著額角沉吟道:“補全一張無用的法陣,于他有什么好處呢……”
玉輦猝不及防地一個大甩尾,幸虧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宋渡雪一把抓緊榻椅靠背,才沒被再次甩飛出去,忍無可忍地對寧亂離怒目而視:“又怎么了?”
寧亂離勒緊了韁繩,肅然道:“事情有變,詹尹失聯(lián)了,我們幾人的傳音都石沉大海,我回去看看那老東西還活著沒?!?/p>
說罷,她足尖輕點輦欄,飛身一躍,側(cè)身坐上了流風(fēng)馬背,掌心凝起靈光,往身下一按,澎湃的靈氣傾灌入內(nèi),四匹法術(shù)維持的靈馬頓時鬃毛飛揚,馬腿幾乎跑出了殘影,長虹貫日般朝中舟狂奔而去。
宋渡雪似笑非笑地“哈”了一聲:“看來有人迫不及待了,倒是省了我們猜來猜去的功夫?!?/p>
寧亂離卻沒有跟著笑,反而神色古怪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另外……呂監(jiān)探過了朱英的神魂,算她運氣好,除了輕微震蕩外,沒有別的重傷,休養(yǎng)幾日就能恢復(fù)?!?/p>
宋渡雪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袖中掐著掌心的指甲剛剛松開,卻又聽見了她遲疑的后半句:“不過,呂監(jiān)說他叫不醒她?!?/p>
宋渡雪呼吸倏地一滯,為了掩飾慌亂,只能低頭死死盯著榻上的織錦軟墊,卻又覺得那花紋突然刺眼極了,短促地吸了口氣,方才低聲問:“為何叫不醒?”
寧亂離一邊駕馭著流風(fēng)馬,一邊分神仔細(xì)觀察著他的反應(yīng):“不知道,他來不及細(xì)探,不過如果不是因為傷勢,那就只能是……有人動了手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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