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子再沒藏著掖著,將他與鬼王短短幾個交鋒間得到的信息盡數告知眾人。
簡單來說,就是如今的奉縣已大半成了那鬼王的私人領地,與外界斷了聯系,氣運風水全由他一人做主,可謂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僅剩下范府憑借三清鈴的威力幸存,成了他們唯一的安身之所,或者也可以說是裝這群鱉的甕。
“此等逆天之事必然不能一蹴而就,天與地之間的聯系非朝夕能斷開,定有藕斷絲連之處?!?/p>
真遇上了事,無為子一下靠譜不少,向眾人說清事態(tài)嚴峻后,還十分貼心地寬慰道:“那槍中承載了鬼王的全部力量,他此舉是自損八百,短時間內鬧不出什么大動靜了。”
不待眾人如喪考妣的臉色緩和一下,這老道又樂呵呵地補充道:“所以我們大可以趕在中元以前,趁他元氣大傷、尚未完全得到奉縣時,將他圍獵,逼他將長槍從靈脈里拔出來,從而脫身?!?/p>
哦,還好還好,僅僅只需要……好個仙人板板?。?/p>
在場的共有十三人,四個朱家祭酒,三個弟子,還有五個小輩,聞言皆是瞪大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疑心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別的不說,不久前鬼王發(fā)瘋的模樣大家都見到了,朱英更是臉貼臉地看了一出,至今仍覺那股臭氣縈在鼻尖未散。
對于自家這群最高不過筑基的半罐水在他面前是如何用小拇指都能碾死的,朱英再清楚不過,讓這群半吊子去圍獵鬼王,就跟要一群耗子去圍獵獅王似的,說出去能讓人笑得打跌。
楊凈玄本就面如土色的臉聞言更是萬念俱灰,他欲哭無淚道:“道長,我們小宗門不比貴派,都是一群半路出家湊數的,功夫究竟如何,無需多說,您自然能看出來,對付個把厲鬼已屬困難,讓我們去圍獵鬼王這個級別的邪祟,與以卵擊石也無異了。”
無為子彎了彎眼角,將拂塵往肩上一甩,模樣很是輕松:“無妨,無妨,老夫自有辦法,諸位道友這幾日幫老夫布陣便好?!?/p>
見他如此胸有成竹,眾人雖完全不知其中到底有什么門路,卻也不由得松了口氣,心下踏實許多——三清山的道長都這么說了,那大抵的確沒什么可憂心的。
只有朱英一人對此仍然心存懷疑,她是眾人之中唯一一個近距離感受過鬼王威壓的人,連她這個常年以無畏之心磨練劍意的人都站不起來,真有什么法陣能打破這樣大的鴻溝嗎?
因此,她特地在眾人離去后截住無為子,單刀直入地問:“道長,我們勝算有多少。”
無為子掐著指尖認真算了算,如實回答:“不到一成。”
“……”
還說他靠譜了不少,原來都是錯覺。
饒是膽比天大的朱英聽了這話,也止不住流露出濃濃的憂色。倒不是為她自己,主要是為她爹,她妹妹,她師兄,如果里面只有她一個人,百分之一她也敢闖一闖,但這么多人拖家?guī)Э诘乩г谶@,朱英一下就慫了。
因此她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后,罕見地打起了退堂鼓:“鬼王出世,外面的教派不會毫無察覺,況且道長你們還在里面,三清山絕不會坐視不理,我們?yōu)楹尾幌刃蒺B(yǎng)生息,等救援來了,再里應外合?”
“孩子,不是我不想,是我們不能。”
無為子越看這小姑娘越順眼,慈眉善目地與她解釋:“中元一過,鬼王就能完全斷開奉縣的靈脈,到那時,饒是我派長老親自前來,也撈不出一個人了?!?/p>
也就是說,他們還有十日的時間拼一個不過一成的生路,或者成功逃出,或者困死于此。
無為子倒是不枉宗師之名,頗有大家風度,此時也不見難色,只是輕輕拍了拍朱英的肩:“小道友,你之心智較常人是難得一見的堅定不移,但也因此極易入歧途。雖你修破道,我修合道,道不同,并無可指教之處,但老夫于此鉆研三百載有余,多少算是個前輩,感悟多少不敢夸口,卻有一言相告?!?/p>
“盡人事而已。”
這可折煞朱英了,她統共才活了十六年,無為子卻已經“鉆研三百載有余”,還跟她說什么“并無可指教之處”,嚇得她連忙要將話中抬舉之意推回去,卻在看清無為子的表情之時怔了一怔,忽然啞口無言了。
她看見無為子一雙細長丹鳳眼中并不含笑意,神色十分誠懇,不像是逗她取樂或是客氣自謙,而是他心中的確就是如此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