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封魔塔中,朱英親眼看著心魔種飛入了宋渡雪的識海,自那之后便沒了蹤影。三清山想盡了辦法,也數(shù)次出山尋訪高人,卻皆束手無策,連魔種在何處都沒找到,畢竟凡人識?;靵y無序,除非他領(lǐng)悟道心筑基,將識海穩(wěn)定下來,否則就算神仙下凡也難有辦法。
但心魔種之所以現(xiàn)下還算安分,就是因為凡人意念繁雜,即便要侵蝕也很難找到方向,若是有道心就不一樣了,讓一個身負上古魔種之人入道會有什么后果,沒人想知道,更別提這人還是天生道體的天心通明,走火入魔而死都算好的,更糟糕的是被魔種控制,變成一個千年不遇的大魔頭,為禍蒼生。
如今進退兩難,沒找到更好的辦法,宋渡雪便繼續(xù)做他的凡人,倒也樂得自在。
因心魔以欲為食,掌門曾叮囑他八個字,為“抱守心齋”與“順其自然”,就是說平日少思寡念,不要被聲色所迷,但若是有了欲念,也不要過分克制,不如任性而為。
“抱守心齋”修煉得如何不知道,反正朱英覺得在“順其自然”之道上,宋渡雪踐行得相當徹底,有點脾氣都寫在臉上,愈發(fā)驕縱了,反正所有人都慣著他。朱英四年前見此惡習還敢秉公直言,四年之后儼然已經(jīng)同流合污,順毛逗樂送禮物一氣呵成,變成了曾經(jīng)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沒辦法,誰讓他是大公子呢,打也不得罵也不得,只能哄著。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不一會就等到了朱菀與瀟湘回來,四人一同回宋渡雪的寢殿吃飯。
飯桌上聊起最近的見聞佚事,瀟湘不愛出門,宋渡雪則因為身份太尊貴,三清山上不少人都認識他,走到哪都得被當成猴子圍觀,沒事也懶得出去現(xiàn)眼,只有朱菀一個閑不住,拿著宋渡雪給的零花錢到處亂跑,短短四年已經(jīng)混成了本地人,好些犄角旮旯朱英都沒她熟悉。
只聽她興致勃勃道:“再過幾天就該開封山大陣了,聽說到時候不管是道門正統(tǒng)還是野道散修,只要入了道的,都可以進三清里面來,嘿,不知道會有多熱鬧呢!”
宋渡雪勾了勾嘴角:“問道仙會百年才一屆,這種大熱鬧可不多見?!?/p>
朱菀神氣十足道:“對??!我早就打探到消息,光是提前發(fā)了謁帖的宗門就有三十多個,更別說還有世外高人和云游散人,打起來肯定很好看!”又擠眉弄眼地對瀟湘感嘆:“可惜呀,你到時候不能出門,什么都看不到,別偷偷躲起來哭鼻子哦,等我晚上回來挨個講給你聽?!?/p>
瀟湘看起來又想翻白眼,最終還是忍住了:“誰想聽你講,你別來吵我就謝天謝地了?!?/p>
宋渡雪笑道:“等一等,你先別忙著高興,如果你是想看洞虛化神那種境界的打架,恐怕得失望了。問道仙會的比試只有兩百歲以下的修士能參加,大多數(shù)都是筑基和開光,至多有幾個金丹——”沖朱英揚了揚下巴:“就是只有她這種水平?!?/p>
朱菀滿心以為能見識到傳說中撞倒不周山的大戰(zhàn),聞言臉頓時垮得老長:“???為什么?只有英姐姐這樣,那還有什么看頭?”
朱英“嘖”了一聲:“什么叫只有我這樣?”
“不然你還想怎樣,讓兩個大乘期在三清山大展拳腳嗎?”宋渡雪看戲似的揶揄道,“那方圓百里都得被夷為平地,你也不用看什么熱鬧了,收拾收拾準備投胎去吧?!?/p>
朱菀大失所望,朱英卻來了些興趣,問:“只有兩百歲以下能參加?那修為更高的前輩們呢?”
“清談。”宋渡雪答。
“問道會起源于上古之時,當時的修士沒有先圣鋪路,都是自己叩問的道,經(jīng)常與人切磋討教,有些大能們不愿動起手來傷及無辜,便坐而論道,以唇為槍舌為劍道心為基,雖不交手,卻比交手還兇險,遂有問道之名。到現(xiàn)在么,三千大道凋敝殆盡,修士也都膽小惜命,大多數(shù)人連自己的道心叫什么都不敢說出口,遑論與人論道了,因此就成了喝茶閑聊的清談會。”
“不過對于不到兩百歲的修士,許多自己都還沒弄明白自己的道是什么,動手比動嘴管用,不到元嬰的修為也翻不出大風浪,所以兩百歲以下可以登臺比試。”
宋渡雪解釋完,側(cè)目看向朱英:“你想?yún)⒓樱俊?/p>
朱英原以為又是個各大宗門混臉熟的聯(lián)誼會,如今聽下來,卻真有幾分問道求真的意味。她不怕與人交手,能試一試自己的斤兩也不錯,思忖片刻道:“你覺得如何?”
宋渡雪垂眸斟酌了一會。天絕劍道雖沒落已久,但元嬰以上的老怪物們應(yīng)該還有印象,重新出世勢必會招來注目,她又沒有師長可依靠,僅憑開光修為,的確有些冒險。但東躲西藏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憑她的天賦與努力,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該渡金丹劫了,不若就趁此機會堂堂正正地露面,說不定還能借三清山之名震懾一下心懷鬼胎之輩。
“……百年一屆的盛會,每個修士最多也只能參加兩回,你既然正好在三清山,何不去試試。”
朱英欣然笑道:“正合我意。”
宋渡雪卻不知又是哪里不滿意了,橫她一眼:“你都拿定主意了,何必還要問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