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渡雪沒給他臨陣脫逃的時間,“嘶啦”一聲,利落地撕掉了貼在水娘娘額上的定身符。
并不寬敞的艙房內,一胖一瘦兩道人影同時開始亂竄。
郭正茂半點為官的威儀都顧不上了,一邊大呼小叫,滿嘴天地爹娘的嚎個不停,一邊倉皇逃到朱慕身后,緊緊拽住他的衣角不肯松。
而水娘娘似乎被郭刺史嚇得不輕,渾身劇烈一顫,手腳并用,飛也似的朝遠離幾人的方向逃去,縮進被貨箱遮擋的角落里,警惕地弓起背,動作與野獸沒有兩樣。
船上的官兵聽見了慘叫聲,沖下甲板,猛地拉開艙門:“郭大人!”
艙外的涼風灌入,水娘娘立刻抬起臉,空洞的雙眼直勾勾地望向門的方向。那官兵與這不人不鬼的東西看了個對眼,嚇得一哆嗦,火把差點掉地上。
“蠢貨,快把門關上!”郭正茂從朱慕肩上探出頭,怒吼道:“她要跑了!”
不等他話音落下,水娘娘已經跳上貨箱堆,飛快地從箱子之間的窄縫鉆過,幾人只看到地面拖長的陰影接連閃爍,不過眨眼時間,她已經爬到了門口,從箱頂飛撲而下。
官兵大叫一聲,嚇得閉上了眼睛,胡亂揮舞著手中火把,慌張后退。
“嘭!”
門被人一腳踹上,水娘娘也不知怎么拐了個彎,從飛向門外變成了飛向門里,整個人像只毽子似的被踢回來,“咚”一聲重重砸在地上,狼狽地滾了好幾圈。
朱英懷里抱著劍,坐在門背后的貨箱上,一只腳踩著箱子,一只腳吊在下面,好像她人根本沒動,只用一只腳就完成了所有動作。
郭正茂瞠目結舌地望著她,他從進門到現(xiàn)在這么久,居然才注意到那還有個人!
“大人不必擔心,”朱英沖郭正茂微微頷首:“她跑不了?!?/p>
水娘娘仿佛感覺不到痛,剛才摔得活像要散架,卻立刻就想爬起來,又因為還沒習慣斷手,失了平衡,再次“咚”地栽倒,沖郭正茂的方向結結實實地磕了個響頭。
“……”
宋渡雪:“您看,是不是有點笨?!?/p>
這哪是有點笨啊,郭正茂一言難盡地看著那神色空洞,卻連腳趾頭透著慌張的小靈偶,感覺對邪祟的恐懼都一下子減輕了不少。
這好像有點太笨了。
郭正茂遲疑地問:“她這樣……還能問得出話嗎?”
宋渡雪想了一會,從腰間抽出河笛,吹起了那首漁歌的旋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首歌講的是個漁家女與心上人幽會的故事。
他吹得很慢,舒緩悠揚,河笛聲本來纖細,仿佛一桿蘆葦,繾綣的情歌慢慢地從中鉆過,便多出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從容,能安撫人心似的。
宋渡雪重復第四遍的時候,水娘娘開始跟著哼起了調子,第七遍的時候,大貨箱后面怯生生地探出了半個腦袋。她眼睛似乎看不見,只能側著頭用耳朵聽,聽得十分專注。
第十二遍的時候,宋渡雪總算成功接近她五步以內,從多寶鐲里抓出一把靈銖,放在她面前的箱子上,然后一步步緩慢地退開。
水娘娘抽了抽鼻子,察覺到那些小珠子內有靈氣,立馬像是餓死鬼投胎,也顧不得弄清楚是什么,捧起來就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當糖豆一樣“嘎嘣嘎嘣”嚼碎咽了。
吃完還意猶未盡,舔了舔嘴唇,猶豫片刻,朝宋渡雪的方向試探著爬了一步,又渾身緊繃地僵在原地,似乎有兩個念頭打了起來,一時沒有決出勝負。
宋渡雪會意,又取出幾顆靈銖朝她拋去,再次引誘饑餓的無主靈偶。
很顯然,餓了太久的人禁不住一丁點誘惑,靈偶也是一樣,她又往外爬了幾步。
就這樣,經歷了一番教科書級別的誘拐,宋大公子最終用他男女老少無人能擋的魅力,成功俘獲了附近一帶令人聞風喪膽的大妖怪——水娘娘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