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答應(yīng)了一聲,撩開布簾從朱慕身前繞過,還順手摸了摸劉嬋兒的頭,語重心長地對驚呆的小靈偶道:“只有大人才能這么干,看看就行了,不要跟她學(xué)。”
回城路上,天上有星子三兩顆,朗朗月光淌進河水,夜風(fēng)舒朗,輕舟緩行。一船上四個人只有宋大公子需要睡覺,能擋風(fēng)的船篷自然歸他,朱英與朱慕分別在小船頭尾打坐調(diào)息,劉嬋兒安分地蜷成一團,也不想逃跑了,呆愣愣地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去在三清山中靈氣充沛,朱英用起來一點也不心疼,哪怕體內(nèi)靈氣揮霍光了也能很快吸納回來,下了山可就沒這么舒服了,凡間靈氣稀薄,而且質(zhì)地駁雜,吐納起來既耗時又耗力,稍微用一點便要許久才補得回來。
修士吐納有小周天與大周天之分,小周天的靈氣行于任督二脈中,大周天則運轉(zhuǎn)于奇經(jīng)八脈中,引氣入體便需要打通任督二脈,使靈氣能流轉(zhuǎn)不息,至于奇經(jīng)八脈,朱英目前也只通了六脈,等到全部打通,就能結(jié)丹了。
異想天開地嘗試了幾回大周天無果后,朱英老老實實地運氣走過幾個小周天,差不多吸納了些靈氣,便睜開眼睛。仰頭正見彎月西斜,估摸著再過半個時辰,就該天亮了。
忽然間耳根一動,察覺到船篷里面?zhèn)鞒龅暮粑暫黾焙鼍彛幌袷鞘焖?,朱英猶豫片刻,拿起莫問,用劍柄輕輕撩起了船簾。
低矮的船篷內(nèi),青年一只胳膊枕在腦下,哪怕安靜地闔著雙目,眉眼線條亦凌厲得有如墨筆勾勒,仿佛骨子里就沒有“藏鋒”這倆字。
“……”
朱英等了片刻,發(fā)現(xiàn)有人分明睡不著,還硬要裝,無聲揚起眉,到嘴邊的關(guān)切也打住了,就這么默不作聲地盯著,打算看他準備什么時候“醒”。
宋渡雪先前余光剛瞅見船簾一動,就機靈地閉上了眼睛,結(jié)果卻遲遲沒聽見簾子放下的聲音,一時有些惴惴不安。
怎么回事,她在看什么,怎么看了這么久?
我身上沒有哪里不妥吧?
宋大公子心中一緊,立刻從頭到腳排查起自己是否有衣冠不整、邊幅不修,直到挨個清點完,確認他現(xiàn)在一定十分光鮮亮麗,風(fēng)流倜儻,直接進宮面見皇帝也不成問題,方才稍微放下些心。
可是她怎么還掀著簾子不放,到底在看什么?
宋渡雪百思不得其解,這小破船簡陋得很,連張?zhí)鹤右矝]有,船篷里除了一件蓑衣,兩個斗笠,一張蒲團,就沒有別的——
等等,難不成是在趁我睡覺時偷看我?!
仿佛五雷轟頂,宋大公子間歇性心率不齊的毛病說犯就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占先機,一發(fā)不可收拾。
很快他就意識到,在朱英面前裝睡實在是個糟糕透頂?shù)闹饕?,現(xiàn)在他需要同時按耐住心跳,控制好呼吸,維持住表情,還得牢牢拽緊思緒,免得這匹脫韁的野馬順著“她為什么要偷看我”的不歸路撒腿狂奔,一路闖進歧途去,實在是左支右絀,手忙腳亂,沒一會就露餡了。
“噗。”
修士耳聰目明,宋渡雪的所有小動作沒一個逃得過朱英的眼睛和耳朵,看見他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模樣,十分有趣,忍不住笑起來。
宋渡雪知道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暴自棄地掀起眼皮,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盯著我干什么?”
朱英半點也沒有女子羞怯的美德,理直氣壯地反問:“你又裝睡干什么?”
宋渡雪死鴨子嘴硬:“誰裝睡了?我只是還沒睡著而已?!?/p>
朱英指了指東方天邊泛起的魚肚白:“還沒睡著?”
“……”宋渡雪拉下臉,轉(zhuǎn)頭拿手臂擋住眼睛,拒不再談:“我要繼續(xù)睡了。”
朱英又笑了兩聲,小船輕輕一晃,她矮身鉆進了船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