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凈玄與三位祭酒分別鎮(zhèn)守震、兌、離、坎四方位,四人的袖袍翻飛,手上動作如出一轍。
伴隨著令人眼花繚亂的復(fù)雜手訣,源源不斷的浩瀚靈氣被其引導(dǎo),在陣中凝結(jié)成無數(shù)條似有實體的鎖鏈。
上萬條靈氣鎖鏈宛若大江傾泄,又好像一柄柄長劍,破空而出,又在半空糾纏聯(lián)結(jié)成一張大網(wǎng),徑直插回了司馬徹周身的土地里,將他捆了個牢牢實實。
不等司馬徹有所反應(yīng),楊凈玄手掌虛空一握,地底竟隱約傳來地鳴之聲,法陣中心被鎖鏈捆綁得動彈不得的司馬徹身形立刻矮了矮,仿佛有什么重物壓到了他的肩上一樣。
司馬徹受到束縛,仰天怒吼一聲,他手臂肌肉繃緊,竟然生生掙碎了捆在他臂上的靈氣,那些靈氣鎖鏈重鑄的速度跟不上他破壞的速度,真讓他掙脫了桎梏,狠狠一拳砸到地面上。
“轟!”
一拳讓地面凹進(jìn)去了尺余深!
這一拳光靠蠻力就能把土地打出一個坑,更遑論其中蘊含的煞氣,囊括整個奉縣的淡金色陣法符文肉眼可見地暗了暗。
四位祭酒作為御陣人自然也受到了反噬,索幸法陣真正的靈氣來源不是他們,僅僅只受了點內(nèi)傷。
楊凈玄顧不得體內(nèi)劇痛,沖余下三人大聲道:“不能停!”
眼下他們是一群小耗子在借著強(qiáng)大的外物與雄獅對抗,不管外物再強(qiáng)悍,耗子始終是耗子,沒有太多失誤的余地。
要說起來,這四人才是真的趕鴨子上架,除開楊凈玄以外,剩余三個祭酒都是谷湛子的徒弟,楊凈玄自己也是個研究道學(xué)不研究術(shù)式的書生,全是重文輕武、擅斗嘴不擅打架的料。
也就是眼下無人可用,才逼得他們打腫臉充胖子,站到鬼王面前斗法。換作正常情況,天塌下來也有不要命的劍修在前頂著,卜道當(dāng)然是有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
卜道講究天命既定,順其自然,可不得順著萬物惜命怕死的自然保住自己的小命為先么。
凈一“哇”的一聲嘔出一口血,血滴沾紅了他衣袍的領(lǐng)口,在灰色的面料里洇開了一朵暗紅的血花。
自修行以來他就沒再受過傷,方才那一拳的反噬直沖臟腑,痛得死去活來,好像心肝肺都被一齊搗碎了似的,黏糊糊的血沫堵在他的喉頭,一時把他打懵了。
這個被大道理灌傻了的祭酒極其遲鈍地意識到一件事:斗不過的,那可是鬼王。
我們到底在干什么,他茫然四顧,濃稠的黑霧甚至模糊了天空,讓人看不清天外星相。
會死的。
“凈一!你在干什么!快結(jié)??!”楊凈玄暴躁地怒吼從遠(yuǎn)處傳來,但凈一仿佛老僧入定一樣,一動不動地呆立原地。
四足鼎立的陣法驟然少了一角,就像桌子少了條腿,其上的浩瀚靈氣不再平衡,即刻就要往掉鏈子的那方傾覆而去。楊凈玄大喝一聲,額上青筋暴跳,指尖翻飛的速度更快,使盡了渾身的力氣,堪堪將這張桌子壓住了。
“凈一!”
“凈一師兄!”
不只是楊凈玄的怒吼,還有他另外兩位同屬卜道的同門師弟,這兩人也許是更為遲鈍的緣故,至今仍沒察覺到他們九死一生的未來,還在硬扛著內(nèi)傷咬牙配合楊凈玄。
凈一卻徹底聽不見了,他的五感都沉寂了下去,仿佛身處一個混沌的世界。
卜道一術(shù),勘六合命理,觀陰陽天象,只教了人看,卻從沒教過人怎么改。
因為天命既定,不可移啊。
混戰(zhàn)之中,楊凈玄與那兩位祭酒全沒發(fā)現(xiàn),凈一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jīng)印堂發(fā)黑,眼底口鼻全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飄渺黑霧,還在不斷順著他的七竅往里鉆。
僅僅是一剎那的分神,便被司馬徹抓住了破綻。
拋開司馬徹自己都已經(jīng)遺忘的過去,他還是個靠吞噬了數(shù)以萬計的魂魄才成長到現(xiàn)在的鬼王,如何破壞活人的神魂算是其老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