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英牙疼似的抽了口氣:“它平時都是這么說話的?”
這都跟誰學的?
寧亂離想了想:“小白不大愛說話,不過說起來……好像確實都是這樣。”
朱英默默搖了搖頭,器不教,主之過,負劍身后,挑眉道:“你叫它盡管來,試試看?!?/p>
寧亂離聞言掩唇一笑,而朱英淡然肅立,二人各自立于比試臺的一端,目光一觸即分,卻都在對方眼睛里看到了一樣的東西——要贏。
銀鈴聲又起,卻與上一次的輕柔不同,仿佛玉瓶乍破,珠鏈崩斷,嘈雜錯亂地響個不停:“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一時之間好似天旋地轉(zhuǎn),朱英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晃,驚覺她眼前的景象竟然出現(xiàn)了重影,那鈴聲內(nèi)含靈力,不管如何穩(wěn)定心神都沒用,無孔不入地往耳中鉆,白無常亂顫不休,而黑無常已化身森然巨蟒,倏地游到了她面前。
危急之下,朱英干脆閉上了眼睛,寧亂離境界比她高,她的神識鋪不開,只能憑借聲音辨位,凝神片刻后,長劍毅然往斜后方抹去,黑無常尖嘯一聲,被迫低伏,又聽風聲忽急,微微往右偏過頭,一招“斬妄”順勢狠狠揮出,與卷尾刺來的骨鞭撞了個正著,二者俱是一震,朱英卻并不戀戰(zhàn),身形斗轉(zhuǎn),撥開骨鞭,驟然飛身而起,險之又險地與悄然絞來的鞭身擦身而過。
觀戰(zhàn)席上眾人皆目瞪口呆地張大了嘴,他們多日以來見慣了被寧亂離的神通折騰得暈頭轉(zhuǎn)向、丑態(tài)百出的,卻沒見過如此絲毫不受影響的,她竟然真敢在與金丹交手時閉眼,就不怕玩砸了嗎?
而朱英耳根驀地一動,仿佛聽見了什么,身子一矮躲過破空掃來的一鞭,腳下已足不沾地地掠出丈余,從骨鞭狂亂的縫隙之間縱身穿過,整個人都化作了一柄修長的劍,別無他念,唯獨指向高天之上的一點幽光。
取月。
“鐺??!”
寧亂離倒退了三步,黑無常已變?yōu)殚L槍,幫她架住了朱英的全力一擊,卻也震得她半邊身子都發(fā)麻,嘶嘶地抽著氣道:“小妹妹,你怎么敢確定我露出了破綻,萬一我是詐你呢?”
朱英閉著雙眼搖了搖頭:“不能確定,但值得一試?!?/p>
“落入圈套怎么辦?”
“那就再說?!?/p>
“……哈哈哈哈,”寧亂離忍不住笑出了聲,喃喃道:“不惑,不疑,不懼,這就是你的道嗎?難怪能與我做同類,真夠瘋的。”
“我就當你在夸我了?!敝煊⒌?,身形一晃,劍與話幾乎同時遞到了寧亂離面前,后者卻低喝一聲,以身為軸旋過半圈,長槍借勢一掃,朱英聽見槍尖破空之聲,往側(cè)閃出兩步,手中劍也轉(zhuǎn)攻為守,“鏘鋃”一聲擋住。
她的衣袖不慎被槍尖撩了個邊,不知那上面附著了何種術(shù)法,巴掌的一塊布竟如同草木枯萎般,剎那間化作了飛灰。
朱英駭然縮手:“這是什么?”
寧亂離抿唇淺笑:“白無常勾魂,黑無常索命,小妹妹還是小心點吧,要是磕著碰著了,姐姐我概不負責?!?/p>
朱英心下一凜,卻并不畏縮,反而氣勢愈發(fā)強盛,天絕劍的霸道展露無疑,寧亂離本想嚇唬她一下,沒想到起了反作用,暗自“嘖”了聲,一時之間槍與劍交錯狂舞,簡直看得眾人眼花繚亂,大氣也不敢出。
不過若真要細看,朱英乃是貨真價實的劍修,寧亂離的槍術(shù)卻并不算高明,也就是靠著境界壓制才能勉強一戰(zhàn),逐漸生出節(jié)節(jié)敗退之相,急得周遭看客皆大聲叫嚷起來。
朱英也十分納悶,她都等了半天了,寧亂離從頭到尾除了兩個法器,幾乎沒用過符與術(shù),她原以為是還藏了底牌,但若到現(xiàn)在還不肯拿,又要等什么時候?
對了,來之前忘了找人打聽一下,她到底是修什么的來著?
朱英正思索時,靈感卻忽地被驚動,她來不及細想,憑直覺往后一倒,只感覺一道寒風擦著鼻尖刮過,原來黑無常槍身不變,槍尖卻單獨化為了軟鞭,毒蝎尾針似的朝她眉心刺來,若不是她直覺敏銳,恐怕兇多吉少。
朱英一連后退數(shù)步,蹙緊眉頭,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白無常的鈴音已悄然變成了另一種調(diào),氣若游絲好似孤魂野鬼竊竊私語,而她竟然毫無察覺,心下微沉,暗道必須速戰(zhàn)速決了,否則誰知道這兩個名叫無常的東西還能玩出多少種花樣。
寧亂離眼見她周身靈氣內(nèi)斂,氣勢再度變化,臉色也嚴肅起來,干脆抖開長鞭,先下手為強地抽出一道破空的殘影,骨鞭之上靈氣暴漲,直沖朱英面門撲去。
而朱英一動不動,靜靜地側(cè)耳聆聽,直到鞭末的鋒芒與她不過數(shù)寸,方才提起莫問,將靈氣運行至巔峰,顯得膚色愈發(fā)雪白,長劍驟起,一劍斬落巨蟒,在寧亂離震驚的注視中,耀眼的雷光攀上劍身,劍氣未出,但劍意已顯露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