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平本想習慣性稱呼李老師的,但又怕泄露信息,于是艱難地直呼名字。
李恒走過去,好奇問:“鄒編輯,你怎么知道我坐的這趟火車?”
鄒平幫他分擔一個包,解釋道:“我昨天給王老師打了電話,她告訴我的。”
李恒偏頭問孫曼寧,“英語老師知道車票?”
“知道呀,前天中午她在我們家吃飯時,還特意問過這事呢?!睂O曼寧如是說。
原來如此,就說嘛,出發(fā)前壓根就沒通知對方,沒想到鄒平太過熱情,竟然自告奮勇來了。
見面寒暄幾句過后,鄒平招呼:“我開車來的,大家跟我來?!?/p>
李恒關(guān)心問:“我們有7個人,坐得下么”
鄒平毫無壓力地表示:“我把雜志社最大的面包車開來了,可以坐9人。”
穿過車站廣場時,李恒看到進站口排了三支長長的隊伍,有戴紅臂章的老頭在維護秩序,滿口上海話,聲音粗糙,特別囂張。
但話說回來,80年代盡管滬市人很囂張,但他們的居住環(huán)境是被全國人民嘲笑的,房間面積小不說,光線也不行,很多屋子跟鴿棚差不多。
后來就不對了,房產(chǎn)私有化,接著就是一路高歌猛漲價,全國人民撲向滬市,租著鴿棚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天堂,同時又詛咒著這個天堂。
面包車雖說有9座,但還是被行李給擠滿擠滿,不過這并不影響眾人對滬市的興致。
當車子開動時,一行人有個算個,包括李恒在內(nèi),都把車窗玻璃搖下來,視線跟著車外的街景走馬觀花。
即使八月末的天氣依舊干燥炎熱,即使大伙經(jīng)歷了一天兩夜的長途車顛簸??山置嫔系拿榔G女郎和抽絲黑色長襪,中國年輕小伙手挽一位金發(fā)碧眼的大洋馬,五花八門的各式店鋪,琳瑯滿目的商品,一行人看的眼花繚亂,新奇不已。
見大家充滿探究欲,鄒平一邊開車,一邊充當導(dǎo)游:
“這是教堂,這是體育館,這是汽車站,這是石庫門,這是火葬場?!?/p>
“什么?火葬場?”張志勇第一次看到這玩意,頓時把頭探出去:“是不是人死了都要往這送?”
“當然,不管生前是多大的官,或者是名流、知識分子,死后都要來這里轉(zhuǎn)一圈?!编u平說。
不過張志勇下一句話差點讓大家吐血:“人死了要燒多久才化成灰?要是燒的時間長了,一個火葬場夠不夠用?要是燒不贏,晚上會不會全部變成冤魂?”
李恒額頭擰巴成一條黑線,一巴掌直接呼在缺心眼后腦勺:“哎,缺心眼你能不能好好講話?不會說話就吃東西,閉上嘴?!?/p>
麥冬這時插嘴道:“別說滬市這樣的大城市了,邵市一個火葬場都是不夠的。
我有個朋友就在火葬場工作,有次喝酒聊天時,對方講:邵市人口基數(shù)大,天天客滿。”
鄒平聽得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人一批批的老,仿佛昨天還是40歲,轉(zhuǎn)眼就七老八十了,到點了都得走,誰也逃不過。據(jù)我所知,滬市就不止4家火葬場。”
有鄒平這個本地人陪著嘮嗑,一行人不斷刷新了對滬市的新認知,一路下來并不覺著累,反而精神奕奕。
一個多小時后,面包車駛進了YP區(qū),這時聊天興起的鄒平才后知后覺想起問:
“李、李恒,你們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