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開始變得空洞而遙遠,瞳孔深處倒映出的,不再是這間破舊的棚屋,而是斷壁殘垣、焦土硝煙。
“我們班,十二個人?!彼D了頓,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有幾個……是娃娃兵?!?/p>
“娃娃兵”三個字,他說得極其緩慢,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
仿佛僅僅是吐出這幾個字,就需要撕裂某些早已與血肉長在一起的傷疤。
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現(xiàn)出那些稚嫩卻過早承擔起戰(zhàn)爭殘酷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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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的那個,他們都叫他豆子,真的就像一顆在焦土里掙扎求生的、小小的豆子。
個子矮小,身板瘦弱,背著一桿幾乎與他等高的老舊步槍,槍托在奔跑時常??呐鲈诘厣?,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那張小臉總是黑一道白一道,沾滿了塵土和汗?jié)n。
唯獨那雙眼睛,清澈、明亮,帶著一種與年齡絕不相稱的堅毅,以及一絲被他小心翼翼隱藏起來的、對未知危險的恐懼。
豆子是群眾撤離的時候自己和幾個朋友偷偷溜出來的,后來遭遇了異獸襲擊,恰好被李衛(wèi)國救下。
當時都城已經(jīng)接近全面淪陷,已經(jīng)沒有機會將豆子他們送出去,于是李衛(wèi)國自主請求將他們留了下來。
豆子不太愛說話,卻總喜歡默默地跟在李衛(wèi)國身邊,像一條沉默而忠誠的小尾巴。
李衛(wèi)國還記得,有一次他們僥幸分到一塊硬得像石頭似的壓縮餅干。
豆子小心翼翼地掰下自己認為最大的一半,固執(zhí)地塞到他的手里。
“李叔,你吃,”孩子的聲音細細的,卻帶著不容拒絕的認真,“你吃飽了,才有力氣帶我們打怪物。”
李衛(wèi)國推辭,孩子就那么舉著,用那雙澄澈的大眼睛望著他。
到他接過,孩子臉上才會露出一絲幾乎看不見的、滿足的笑意。
還有山貓,耳朵靈得出奇,總能第一個察覺到遠處異獸移動的細微聲響。
小石頭,人如其名,沉默寡言,但執(zhí)行命令時就像一顆釘子,死死釘在分配的陣地上,絕不后退半步。
他們守在那片絕望的廢墟里,彈藥日漸稀少,食物和干凈的飲水更是奢望。
壓縮餅干需要就著收集來的、帶著怪味的雨水才能艱難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