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縮在炕上,渾身滾燙,像被架在火上烤。姥姥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撫過我的額頭,我能感覺到她的手在發(fā)抖。
"都三天了,怎么還不見好?"姥姥的聲音里帶著哭腔,"這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她爸媽交代啊。"
我迷迷糊糊地聽著大人們的對話。村里的赤腳醫(yī)生來過了,打針吃藥都不管用。我的眼皮重得像灌了鉛,耳邊嗡嗡作響,仿佛有無數(shù)只蜜蜂在飛舞。
"要不。。。請王婆來看看?"姥爺?shù)穆曇敉蝗粔旱煤艿汀?/p>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了。我知道王婆,她是村里有名的"看事"老人,據(jù)說能跟那些"東西"說話。以前我總覺得這些都是大人們編的故事,可現(xiàn)在,我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王婆來的時(shí)候,我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香火味。她粗糙的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我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是黃仙。"王婆的聲音沙啞,"這孩子被黃皮子迷住了。"
我聽見姥姥倒吸一口冷氣:"我們可沒得罪過黃大仙啊。。。"
"不是你們?。?王婆頓了頓,"那你們身邊有什么人得罪了黃大仙嗎?"
“隔壁老張家。前幾天他們打死了一只黃皮子,是不是跟這個(gè)有關(guān)?"姥姥回道。
我想了想,生病的那天下午,我蹲在院子里玩泥巴,突然聽見隔壁傳來一聲慘叫。張嬸子舉著掃帚追著一只黃鼠狼跑,那黃鼠狼慌不擇路,一頭撞在墻上,當(dāng)場就斷了氣。
"黃仙記仇。"王婆嘆了口氣,"它找不到老張家的人,就找上了這孩子。"
我感覺有什么冰涼的東西在我臉上拂過,像是動物的尾巴。我想躲開,卻動彈不得。耳邊響起細(xì)細(xì)的嗚咽聲,像是哭泣,又像是笑聲。
王婆開始做法事。我聽見銅錢落地的脆響,聞到紙錢燃燒的焦糊味。她嘴里念念有詞,聲音忽高忽低,像是在跟什么人討價(jià)還價(jià)。
"黃大仙,冤有頭債有主,這孩子是無辜的。。。"
我的意識漸漸模糊,仿佛看見一只金黃色的動物在房間里跳躍。它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兩顆黑曜石。它在我身邊轉(zhuǎn)了幾圈,突然停下,直勾勾地盯著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身上的熱度在慢慢退去。耳邊那些奇怪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姥姥喜極而泣的哭聲。
"退了退了!燒退了!"
我勉強(qiáng)睜開眼睛,看見王婆正在收拾她的法器。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全是汗珠。
"黃仙答應(yīng)放過這孩子了。"她喘著氣說,"不過你們得去給老張家?guī)€(gè)話,讓他們給黃仙賠個(gè)不是。這事還沒完呢。"
姥姥連連點(diǎn)頭,忙著去準(zhǔn)備供品。我躺在炕上,感覺渾身輕飄飄的,像是剛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醒來。
窗外的月光灑進(jìn)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我總覺得那些影子在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月光下跳舞。姥姥說那是樹影,可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用眼睛就能看得清的。
從那天起,我知道,在那個(gè)我們看不見的世界里,有些東西,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