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窗外的鞭炮聲如同緊密的鼓點,此起彼伏,接連不斷。屋內(nèi),電視里春晚的歡笑聲不絕于耳,可我卻無暇顧及,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指針已經(jīng)指向十點。
兒子在床上翻來覆去,小小的身子裹在被子里,顯然是被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吵得難以入眠。
“要不咱們先睡吧。”妻子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的眼神里滿是疲憊與溫柔,“等十二點再起來看煙花。”
我點點頭,伸手將兒子抱到我們中間。
小家伙穿著喜慶的紅色棉襖,圓嘟嘟的臉蛋,活脫脫像個從年畫里走出來的小福娃
。此刻,他困得直揉眼睛,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微微發(fā)燙,心想這孩子,定是這兩天玩得太瘋了。
關(guān)了燈,房間里瞬間暗了下來,只剩下窗外透進(jìn)來的微弱光亮,像是一層薄紗輕輕地灑在地上。妻子很快就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發(fā)出均勻而輕柔的呼吸聲。
我摟著兒子,聽著他漸漸平穩(wěn)的呼吸,眼皮也越來越沉,意識開始模糊,慢慢墜入夢鄉(xiāng)。
不知睡了多久,一聲
“爸爸。。。。。?!?/p>
猛地將我從睡夢中驚醒。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妻子正急切地?fù)u晃我的胳膊。房間里一片漆黑,黑得讓人有些心慌。
我轉(zhuǎn)頭看向兒子,只見他正安靜地坐在被窩里,小身子挺得筆直,小手直直地指著房間的東南角。
“太爺爺來看我了?!眱鹤幽搪暷虤獾卣f,聲音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那一刻,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瞬間凝固了,一股寒意從脊背直竄上頭頂。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東南角那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團(tuán)濃濃的陰影。妻子緊緊抓著我的胳膊,她的手冰涼,我能清楚地感覺到她在不停地發(fā)抖。
“開、開燈。。。。。?!蔽衣犚娮约旱穆曇粼陬澏?,帶著連我自己都無法掩飾的恐懼。
燈光亮起的瞬間,強烈的光線刺得我眼睛生疼。我?guī)缀跏菞l件反射般地沖到了門口,慌亂中差點被地上的拖鞋絆倒。父母房間的燈還亮著,我用力敲門,聲音大得連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怎么了?尿床了?”母親披著外套打開門,睡眼惺忪,臉上帶著疑惑。父親跟在她身后,眼神里滿是關(guān)切。
我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可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了,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回到房間,兒子依然坐在那里,小手固執(zhí)地指著那個角落,嘴里還嘟囔著:“太爺爺來看我了?!彼穆曇羟宕啵瑓s讓整個房間的溫度仿佛又降了幾分。
房間里安靜得可怕,靜得能聽見墻上掛鐘的秒針滴答作響。我聽見父親倒吸了一口氣,母親的手不自覺地捂住了嘴。
窗外的鞭炮聲似乎在這一刻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們急促而沉重的呼吸聲。
“爸。。。。。?!蔽铱聪蚋赣H,眼神里滿是求助。
父親的手在微微發(fā)抖,但他還是努力鎮(zhèn)定下來,向前走了一步,聲音顫抖卻又盡量溫和地說:“過年了,來看看就行了。孩子還小,回去吧。”
我從未聽過父親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那顫抖的聲音里,有著我從未見過的恐懼與敬畏。母親緊緊攥著父親的手臂,我看見她的眼眶紅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十分鐘后,兒子終于在我們的安撫下睡著了,小臉上還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仿佛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我和妻子躺在床上,誰都不敢閉眼,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房間里的每一絲聲響都能讓我們神經(jīng)緊繃,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微弱的晨光透進(jìn)窗戶,我們才稍稍放松下來。
第二天早上,兒子像往常一樣醒來,臉上洋溢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對昨晚的事毫無印象。
他在房間里跑來跑去,嘴里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可我知道,那個除夕夜的記憶,會永遠(yuǎn)刻在我們心里,成為一段難以忘懷的經(jīng)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