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去世的頭一天晚上,家里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醫(yī)院的病床已經(jīng)撤走,母親說,父親撐不過今晚了。
"小雨,今晚我們?nèi)齻€一起睡吧。"姐姐李小雪拉著我的手,我能感受到她在發(fā)抖。
母親已經(jīng)在我們的大床上鋪好了被子。
我點點頭,喉嚨發(fā)緊。父親就躺在隔壁的房間里,他的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膛上的起伏。
醫(yī)生下午來過,說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
我們?nèi)齻€擠在一張床上,開著燈。母親在中間。
燈光很亮,照得我眼睛發(fā)酸,但我寧愿這樣也不要黑暗。
"記得小時候爸總說,開燈睡覺浪費電。"姐姐試圖說些輕松的話,聲音卻干巴巴的。
母親輕輕拍了拍姐姐的手,"今晚不一樣。"
我們聊著父親的往事,那些快樂的、平凡的片段。他如何在我六歲時教我騎自行車,如何在姐姐高考失利后默默陪她散步三小時,如何在每個春節(jié)堅持親手包餃子。說著說著,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難過和疲憊讓我先睡著了。迷迷糊糊中,我聽到母親和姐姐還在低聲交談,聲音像遠處溪水的窸窣聲。不知過了多久,姐姐輕輕推醒了我。
"小雨,我有點害怕。"姐姐的眼睛在燈光下顯得特別大,"你能不能先守一會兒?我先睡一個小時,然后再換我守。"
我點點頭坐起來,靠著床頭拿起手機看小說。母親已經(jīng)睡著了,呼吸均勻。姐姐很快也發(fā)出輕微的鼾聲。房間里只剩下電子書翻頁的聲音和她們的呼吸。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我正沉浸在小說情節(jié)中,突然聽到門外有人叫我。
"小雨。"
那聲音如此清晰,如此熟悉,是父親的聲音。
我僵住了,手指懸在手機屏幕上。一定是聽錯了,我想。
父親連呼吸都困難,怎么可能起床走到我們房間門口?
我關掉手機屏幕,屏住呼吸仔細聽。
"小雨。"又一聲,比剛才更清楚,就是從門外傳來的。我的心臟開始狂跳,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被子。
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父親應該還躺在隔壁房間,他不可能。。。
第三次呼喚擊碎了我所有的懷疑。"小雨。"那聲音里帶著父親特有的溫柔和一點點疲憊,就像他下班回家時叫我?guī)兔δ猛闲恼Z氣。
眼淚瞬間涌出來,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我想跳下床,想打開門看看是不是奇跡發(fā)生了,是不是父親突然好轉了。但理智告訴我,不可能。下午我摸過他的手,已經(jīng)冰涼的沒有一點溫度。
母親曾經(jīng)告訴我們,如果聽見死去的人叫你,絕對不能回應。那是亡者在尋找陪伴,如果回應了,他們就會把你一起帶走。
我死死捂住嘴,淚水模糊了視線。門就在三步之外,父親就在門外,而我卻不能見他最后一面。
我慢慢躺下,把臉埋進枕頭里無聲地哭泣。不知哭了多久,疲憊終于讓我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姐姐的尖叫聲驚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