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0章 《菩薩的弟子》（第1頁）

香案上的檀香裊裊升起，在昏暗的房間里盤旋。我跪坐在蒲團(tuán)上，看著姨媽閉目凝神。她穿著一件藏青色的對襟褂子，花白的頭發(fā)在腦后挽成一個髻，整個人籠罩在香煙繚繞中，顯得格外神秘。

"你來了。"姨媽忽然開口，聲音沙啞。我嚇了一跳，連忙應(yīng)聲。她緩緩睜開眼睛，那雙渾濁的眼睛里似乎藏著什么我看不懂的東西。

"東街老李家的小孫子，昨晚發(fā)高燒了吧？"姨媽的手指輕輕敲擊著香案，"你回去告訴他們，是孩子貪玩，在祠堂后面那棵老槐樹下撒了泡尿。讓老李頭準(zhǔn)備三炷香，一疊紙錢，今晚子時去樹下賠個不是。"

我記下這話，心里卻直打鼓。老李家的小孫子確實(shí)病了，可這事跟槐樹有什么關(guān)系？正想著，姨媽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我連忙起身要去扶她，她卻擺擺手："沒事，菩薩在提醒我，今天的話說多了。"

我注意到她的右手在微微發(fā)抖，掌心有一道淡淡的紅痕，像是被什么打過似的。這讓我想起她說過的話——菩薩會在夢里教她寫字，寫不好就要打手心。以前我總覺得這是無稽之談，可現(xiàn)在看著那道紅痕，心里莫名發(fā)毛。

"你回去吧。"姨媽重新閉上眼睛，"記住，讓老李頭一定要在子時去，過了時辰就不靈了。"

我起身告辭，走到門口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香煙繚繞中，姨媽的身影顯得格外單薄。她保持著打坐的姿勢，一動不動，仿佛一尊泥塑的菩薩像。

第二天一早，我就聽說老李家的小孫子退燒了。老李頭拉著我的手千恩萬謝，說昨晚按姨媽說的去賠了不是，今早孩子就活蹦亂跳了。我站在老槐樹下，看著那堆燒盡的紙錢，忽然覺得后背發(fā)涼。

這棵樹我從小看到大，此刻卻覺得格外陌生。斑駁的樹皮上似乎浮現(xiàn)出一張模糊的人臉，我使勁揉了揉眼睛，那張臉又消失了。風(fēng)吹過樹梢，發(fā)出"沙沙"的響聲，像是在竊竊私語。

我轉(zhuǎn)身要走，忽然聽見身后傳來"啪"的一聲輕響。回頭一看，一根枯枝掉在地上，斷口處滲出暗紅色的汁液，像極了人的血。我快步離開，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樹后注視著我。

回到家，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半夜，我聽見院子里有腳步聲，起身從窗戶往外看，只見姨媽跪在月光下，面前擺著香案。她雙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詞。月光照在她身上，在地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可那影子。。。。。。那影子分明不是姨媽的！那是一個高大的、戴著寶冠的身影，手持凈瓶，分明是一尊菩薩像的影子！我使勁掐了自己一把，再睜眼時，影子又恢復(fù)了正常。

第二天，我鼓起勇氣問姨媽："您真的能看見菩薩嗎？"

姨媽正在寫字，聞言筆尖一頓，紙上暈開一團(tuán)墨跡。她放下毛筆，輕輕摩挲著右手掌心的紅痕："信則有，不信則無。菩薩不是用眼睛看的，是用心看的。"

我注意到她的字跡忽然變得潦草，完全不像平時那般工整。她的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姨媽，您沒事吧？"我上前扶住她。

她擺擺手，聲音有些發(fā)抖："今天。。。。。。今天就到這里吧。你回去的時候，繞開祠堂后面的老槐樹走。"

我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忽然發(fā)現(xiàn)她的右手掌心又多了一道紅痕，比之前那道更深更紅，像是剛被打過一樣。我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問出口。

走出院子時，我鬼使神差地往祠堂方向看了一眼。老槐樹下似乎站著一個人影，穿著藏青色的褂子，花白的頭發(fā)挽成一個髻。我使勁揉了揉眼睛，那人影又消失了。

風(fēng)里傳來若有若無的檀香味，我快步離開，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暗處注視著我。

那天之后，我開始留意姨媽的異常。她右手掌心的紅痕越來越多，有時一天能添兩三道。她的字跡也變得時好時壞，好的時候龍飛鳳舞，壞的時候歪歪扭扭，就像兩個人在爭奪一支筆。

這天傍晚，我又去看望姨媽。剛進(jìn)院子，就聽見屋里傳來"啪"的一聲脆響，像是竹板打在肉上的聲音。我快步?jīng)_進(jìn)去，只見姨媽跪在香案前，右手高高舉起，左手?jǐn)傞_掌心，一下下地往自己手上打。

"姨媽！"我沖過去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冰涼刺骨，掌心已經(jīng)紅腫不堪。姨媽抬起頭，我驚得后退一步——她的眼睛一片漆黑，沒有半點(diǎn)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