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瞎子從懷里掏出個臟兮兮的布包,展開是幾根干枯的草藥。他捻起一根點燃,刺鼻的煙霧立刻充滿了房間。
"咱這地方古時候叫老鴰嶺,山上有精怪。"煙霧中,張瞎子的臉變得模糊,"你祖母年輕時是村里最俊的姑娘,也是最后一個看香人。。。"
隨著他的講述,一段往事漸漸浮現(xiàn):六十年前,村里鬧山魈,家家戶戶的牲畜不斷失蹤,孩童整夜啼哭不止。當時十八歲的祖母獨自一人上山去談判,三天后她平安歸來,自此村里再沒有發(fā)生異事。只是從此每逢冬至,祖母都會深夜進山,天亮之后才返回。
"她跟山神爺做了交易來換村子平安。"張瞎子壓低聲音,"你娘那一輩躲過去了,現(xiàn)在輪到你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張瞎子的獨眼突然變得異常清明,"冬至夜你得去山神廟,接你祖母的班。"
大姨回來時,我們立刻停止了談話。張瞎子用糯米在我周圍撒了個圈,又殺雞取血畫了幾道符。但是這些都沒能阻止山鬼印的蔓延,天黑前,那些紋路已經(jīng)爬上了我的鎖骨。
夜里,二叔風塵仆仆地趕來了。他右臂纏著繃帶,臉上多了幾道新鮮的傷痕,一進門就跪在張瞎子跟前:"張叔,救救孩子吧!"
張瞎子搖搖頭:"解鈴還須系鈴人。山神爺點了名,躲不掉的。"
二叔突然紅了眼眶,轉(zhuǎn)向我,他哽咽著從懷里掏出個布包,"你爸臨走前留下了這個。"
布包里是把銹跡斑斑的鑰匙。二叔說這是祖母嫁妝箱的鑰匙,箱子現(xiàn)在就埋在我家老宅的棗樹下。
"明天我送你回去。"二叔抹了把臉,"有些事你自己看明白了再來做決定。"
第二天清晨,我們悄悄啟程回村。路上二叔異常沉默,只是不時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有幾次他突然拽著我躲進路邊的灌木叢,我這才注意到遠處樹影里有灰袍閃動,那些東西一直在跟著我們!
"別看它們。"二叔緊攥著我的手。
午后我們終于摸回村里。二叔沒敢走大路,而是帶我繞到后山小路。我家老宅已經(jīng)多年無人居住,院子里雜草叢生。那棵老棗樹卻依然挺立,樹下泥土有被翻動的新鮮痕跡。
"有人來過!"二叔臉色大變,撲到樹下瘋狂刨土。當那個褪色的紅漆木箱露出時,我們都倒吸一口冷氣,箱鎖已經(jīng)被撬開了!
二叔顫抖著掀開箱蓋,里面只有幾件發(fā)黃的衣裳和一本破舊的農(nóng)歷書。最底層有個明顯的方形壓痕,可是那里的東西卻不見了。
"鐲子。。。"二叔面如死灰,"有人拿走了鐲子!"
就在這時,我左肩的山鬼印突然劇痛起來,像是被烙鐵燙了一樣。我疼得跪倒在地,耳邊響起那個熟悉的聲音:"酉時,山神廟。。。"
二叔一把抱住我:"別聽!別答應(yīng)它!"他手忙腳亂地從腰間解下個酒葫蘆,往我嘴里灌了幾口。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那聲音立刻消失了,但山鬼印的灼熱感絲毫未減。
"還有三天就是冬至。"二叔咬著牙說,"我?guī)阕?,走得遠遠的。。。"
話音未落,院墻外突然傳來"咔嚓咔嚓"的樹枝斷裂聲。二叔猛地把我推進堂屋,反手抄起頂門杠:"躲到神龕后面去!別出來!"
我蜷縮在積滿灰塵的神龕后,聽見院子里傳來打斗聲、二叔的怒吼和某種野獸般的嘶吼。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突然安靜下來。我壯著膽子從門縫往外看,只見二叔倒在血泊中,院墻上蹲著三個灰撲撲的身影。中間那個轉(zhuǎn)過頭,月光下露出一張慘白的臉。是鎮(zhèn)上中巴車那個"老太太"!她沖我咧嘴一笑,嘴里全是細密的尖牙。
"冬至。。。"她做了個夸張的口型,然后三人一齊跳下墻頭消失了。
我連滾帶爬地撲到二叔身邊。他還有氣,但腹部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腸子都隱約可見。
"箱子。。。"二叔氣若游絲,"你祖母。。。做了兩個。。。床底下。。。"
我沖回臥室,掀開積滿灰塵的床板。果然有個暗格!里面藏著個巴掌大的小鐵盒,用油布包得嚴嚴實實。盒子里正是那個銅鐲子,還有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祖母站在山神廟前,身旁是個模糊的矮小身影。
我拿著鐲子回到院子,二叔的眼睛已經(jīng)快閉上了。他看見鐲子,突然激動起來:"別。。。戴。。。"話沒說完就昏了過去。
我手忙腳亂地用衣服堵住他的傷口,正要出門求救,突然發(fā)現(xiàn)鐲子內(nèi)圈刻著幾個小字:"山神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