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08章 《稻田冤魂 下》（第4頁）

"。。。像。。。太像了。。。"它盯著我，發(fā)出含混的聲音，"。。。報(bào)仇。。。"

"不！"母親突然撲過來，擋在我面前，"王老四！你要報(bào)仇就找我！別碰我兒子！是我男人推的你，與我兒子無關(guān)！"

泥水人形停了下來，似乎在考慮。屋里的空氣凝重得令人窒息，連張半仙都暫時(shí)停止了動作，警惕地觀察著。

"。。。你們都該死。。。"它最終說道，聲音里充滿痛苦，"。。。我冷。。。好冷。。。酒。。。我要酒。。。"

母親突然跪下來，額頭抵著地面："王老大哥，是我們對不住你。。。但這些年我們也不好過。。。我男人第二年就病死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我們也是受害者啊。。。"

泥水人形晃動了一下，那張浮腫的臉上閃過一絲困惑。

張半仙看準(zhǔn)時(shí)機(jī)，從布袋里掏出一個(gè)酒葫蘆，將里面的液體倒在泥人面前："王老四，喝了這酒，消消怨氣吧。陰陽兩隔，何必糾纏？"

酒香彌漫開來，那泥人貪婪地吸收著地上的酒液，身形變得更加清晰。它看起來不再那么猙獰了，甚至有些可憐——一個(gè)渾身濕透的、瑟瑟發(fā)抖的中年男人。

"。。。秀英。。。"它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起來，"。。。那天。。。我喝多了。。。不是存心。。。"

母親抬起頭，淚流滿面："我知道。。。我知道。。。王大哥，我們都錯(cuò)了。。。求你放過我兒子吧。。。"

我站在石灰圈里，雙腿發(fā)軟。眼前的景象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圍——一個(gè)死去二十年的鬼魂正在和我們對話，而我的母親在向他道歉。更奇怪的是，我心里對王老四的恐懼竟然減輕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的難過。

張半仙慢慢走近泥人，手里不知何時(shí)多了一件干爽的衣服："王老四，換上衣服，暖暖身子。你陽壽已盡，何必留戀？"

泥人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衣服。在它碰到衣服的瞬間，整個(gè)形體突然發(fā)生了變化——不再是那副可怕的溺死模樣，而是一個(gè)普通的中年莊稼漢，只是臉色依然蒼白。

"。。。我好冷。。。"他現(xiàn)在的聲音聽起來幾乎像個(gè)人了，"。。。水里。。。好黑。。。"

我的心猛地揪緊了。不知哪來的勇氣，我一步跨出了石灰圈："王叔。。。我、我可以每年給你燒紙錢，燒衣服。。。你別纏著我媽了，行嗎？"

王老四的鬼魂轉(zhuǎn)向我，眼睛里流出的不再是泥水，而是清澈的淚水："你像你爹。。。但眼睛像秀英。。。"

屋里的溫度開始回升，油燈突然自己亮了起來。在昏黃的光線下，王老四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透明。

"他要走了，"張半仙低聲道，"怨氣散了。"

母親跪著向前挪了一步："王大哥。。。對不起。。。"

王老四的身影已經(jīng)淡得幾乎看不見了，只有他的聲音還隱約可聞：

"不，是我對不住。。。"

一陣微風(fēng)吹過，他的身影徹底消散了。地上沒有留下一絲水跡，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我們?nèi)舜袅⒃谠兀镁貌荒苎哉Z。最后是張半仙先動了，他收起桃木劍，長舒一口氣："結(jié)束了。"

母親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我跪下來抱住她。

張半仙收拾著他的法器，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疲憊："明天去他墳上好好祭拜，以后每年清明、中元都不要忘了。他也是個(gè)可憐人。"

我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窗外。月亮從云層中露出臉來，照在那片稻田上，銀光粼粼，安靜而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