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干什么?"我邊跑邊問,心跳得厲害。
"你二姨的魂魄離體了,"媽媽氣喘吁吁地解釋,"人在快不行的時(shí)候,魂魄有時(shí)會(huì)提前離開身體到處游蕩。如果天黑前不喊回來,就。。。"
她沒說完,但我懂了。我的腿一軟,差點(diǎn)跪在地上。
到了菜園,外婆站在我見到二姨的地方,開始用力敲銅鑼。"芳子哎——回家嘍——"她的聲音蒼老卻洪亮,在空曠的田野上回蕩。
媽媽用勺子敲著搪瓷碗,跟著喊:"姐啊——回來吧——"
我的喉嚨發(fā)緊,眼淚模糊了視線。我抖開二姨的外套,學(xué)著外婆的樣子喊:"二姨——回家啦——"
外婆抓起一把米,往四周撒去,嘴里念念有詞。
不知是不是錯(cuò)覺,我總覺得田埂上有什么東西在跟著我們的聲音移動(dòng),像一縷輕煙,又像一片薄霧。
我們沿著田埂一路喊回家,外婆每走幾步就撒一把米,說是給迷路的魂引路。路過的小溪邊,外婆特別大聲地喊,說水邊最容易留魂。村口的老槐樹下,她繞著樹走了三圈,邊敲鑼邊喊二姨的名字。
快到家時(shí),天已經(jīng)擦黑了。夜風(fēng)漸起,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我忽然覺得脖子后面一涼,像是有人輕輕吹了口氣。我猛地回頭,卻什么也沒看見。
"快,進(jìn)屋!"外婆推開門,我們魚貫而入。
二姨還躺在床上,姿勢(shì)都沒變過。外婆沖到床前,把剩下的米撒在二姨身上,然后用銅鑼在她頭頂繞了三圈。
"芳子,魂歸來兮!"外婆大喝一聲,把銅鑼重重扣在床頭柜上。
屋子里突然安靜得可怕。我屏住呼吸,盯著二姨的臉。
一秒,兩秒,三秒。。。
二姨的眼皮顫動(dòng)了一下。
接著,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胸口明顯起伏起來。她的手指動(dòng)了動(dòng),然后慢慢睜開了眼睛。
"媽。。。我渴。。。"二姨的聲音細(xì)如蚊吶,但在我們聽來卻如同天籟。
媽媽一下子哭出聲來,撲上去抱住二姨。外婆癱坐在椅子上,老淚縱橫,嘴里不住地念叨"回來了,回來了"。
我站在原地,手里還攥著二姨的外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那一刻,我無(wú)比確信,我剛才在菜園里看見的,真的是二姨的魂魄。
那天晚上,二姨喝了一整碗粥,這是她半個(gè)月來第一次進(jìn)食。三天后,她竟然能自己坐起來了。一個(gè)月后,她開始在院子里慢慢走動(dòng),雖然還是很虛弱,但明顯在好轉(zhuǎn)。
老郎中再來時(shí),連連稱奇,說這是奇跡。只有我們家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后來二姨告訴我,她模糊記得自己做了一個(gè)很長(zhǎng)很長(zhǎng)的夢(mèng)。夢(mèng)里她走在一條明亮的路上,遠(yuǎn)處有溫暖的光在召喚她。就在她快要走到光里時(shí),突然聽見外婆和我們的呼喊聲,一聲比一聲急切。那光開始變淡,路也變得模糊,然后她就醒了。
"要不是你們把我喊回來,我可能就真的走了。"二姨說這話時(shí),輕輕摸著我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