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我的小祖宗,你這是要?dú)馑牢野。?母親一把揪住我的耳朵,把我從墻根底下拽起來。
我疼得齜牙咧嘴,手里還提著褲子。剛才我正對著隔壁王嬸家墻根下的空碗撒尿,被母親逮了個正著。王嬸家的墻根下總是擺著幾個空碗,我早就看它們不順眼了。
"你知不知道這是干什么用的?"母親氣得直跺腳,"這是人家供神的碗!你怎么能往里面撒尿?"
我撇了撇嘴,根本沒當(dāng)回事,這個世界哪有什么神不神,鬼不鬼的,我才不相信這些。王嬸家每天都燒香拜佛,要是真有神,她家還會窮的叮當(dāng)響么?
當(dāng)天晚上,我就遭了報(bào)應(yīng)。
半夜的時候,我突然渾身發(fā)燙,感覺自己像被別人架在了火上烤,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口里發(fā)出迷糊的聲音。母親感覺到我的不對勁,伸手摸在了我的額頭上。母親驚叫一聲:“天吶,怎么這么燙。孩子他爸,快過來,孩子發(fā)燒了?!?/p>
父親連夜背我去了診所。醫(yī)生給我打了退燒針,開了藥,可我的體溫就是降不下來。在診所打了三天針,也吃了三天藥,一點(diǎn)效果都沒有。
我躺在床上,渾身滾燙,意識也開始模糊。母親焦急的啜泣聲傳到我的耳邊,父親也著急的在客廳里打轉(zhuǎn)。
第四天早上,奶奶看見我依然不見好轉(zhuǎn),心疼的對我的父母說:“要不去找神婆看看?”
母親猶豫了一下,還是帶著我去了村東頭的神婆家。神婆是個干瘦的老太太,她瞇著眼睛看了我一會兒,突然一拍大腿:"這孩子,得罪了路神!"
原來,王嬸家墻根下的碗真的是供奉路神的。我那天的一泡尿,故意澆在了路神的碗里,得罪了他。
“這樣,你們?nèi)?zhǔn)備三炷香,一疊紙錢,一碗清水,帶上你的娃兒,去你娃兒得罪路神的地方,誠心誠意的去道歉,給路神賠罪?!鄙衿胚@樣告訴我們。
母親聽了之后連忙按照神婆說的去做。傍晚時分,她帶著我來到王嬸家墻根下。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墻根下的空碗在暮色中泛著微光。
母親點(diǎn)燃香燭,將紙錢一張張燒化。我跪在地上,看著紙錢化作灰燼,隨風(fēng)飄散。母親讓我對著碗磕了三個響頭,又讓我把清水倒進(jìn)碗里。
待我和母親做完了這些,我頓時覺得渾身輕松了許多?;氐郊?,我出了一身大汗,燒竟然退了。
從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對路邊的空碗不敬。每次路過王嬸家墻根,我都會多看兩眼那個碗。有時碗里盛著清水,映著天光;有時碗底殘留著香灰,散發(fā)著淡淡的檀香味。
漸漸地,我開始留意村里的其他習(xí)俗。誰家門前掛著紅布條,那是生了孩子;誰家窗臺上擺著銅錢,那是驅(qū)邪避災(zāi);誰家院子里種著桃樹,那是鎮(zhèn)宅保平安。。。。。。
這些習(xí)俗,就像一根根看不見的線,將村里的人串聯(lián)在一起。它們承載著祖祖輩輩的智慧,寄托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期盼。
如今,我早已長大成人,離開了那個小村莊。但每當(dāng)想起那件事,想起那個空碗,想起母親焦急的面容,想起神婆篤定的眼神,我都會會心一笑。
那些看似迷信的習(xí)俗,或許正是維系鄉(xiāng)土社會的紐帶。它們教會我們敬畏,教會我們感恩,教會我們與自然、與他人和諧相處。
就像那個空碗,它不僅僅是一個容器,更是一面鏡子,映照出我們內(nèi)心最樸素的信仰與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