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過稀疏的茅草屋頂,在屋內投下幾道明亮的光柱,光柱里浮塵慢悠悠地打著旋兒。
魏無羨是在一陣誘人的米香和窸窸窣窣的聲響中醒來的。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fā)現身邊已經空了,藍忘機慣常睡的那側床鋪整理得一絲褶皺也無。
他支起耳朵,聽到屋外傳來輕微的、規(guī)律的劈砍聲。
他揉著眼睛坐起身,打著哈欠走到門口,倚著門框朝外看。
只見晨光下,藍忘機背對著他,正站在屋前空地上,手里拿著他那把平日里極少動用的避塵劍——此刻顯然被當成了柴刀——劍光精準而優(yōu)雅地閃過,一根粗細均勻的木材便應聲被劈成兩半,斷面平滑如鏡。
旁邊已經堆了一小摞劈好的木柴,長短幾乎一致,整齊得像是用尺子量過。
“藍湛,你起這么早劈柴干嘛?”魏無羨的聲音還帶著剛醒的慵懶,他趿拉著鞋子走過去,從后面抱住藍忘機的腰,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看著那堆柴火,“我們帶來的那些還沒用完呢?!?/p>
藍忘機停下動作,微微側頭,感受著背后貼來的溫熱軀體,解釋道:“近日多雨,需備足干柴。且……”
他頓了頓,聲音平穩(wěn),“欲制一琴案?!?/p>
“琴案?”魏無羨愣了一下,隨即想起藍忘機帶來的那張古琴,自從離開不凈世后,似乎一直收在儲物袋里,未曾取出過。
在這山林野地,藍忘機竟起了制琴案的念頭?
他立刻明白了過來,心頭一暖,收緊手臂,在藍忘機耳邊笑道:“好啊!我?guī)湍?!要做個什么樣的?簡單點的還是復雜點的?我跟你說,我雖然沒做過木工,但看也看會了不少,肯定能幫上忙!”
早膳是藍忘機熬好的白粥,配著些脆嫩的腌菜,簡單卻暖胃。
飯后,藍忘機便取出了之前挑選好的幾塊木質細密、紋理美觀的木材,又拿出了一套讓魏無羨嘖嘖稱奇的小型刻刀、刨子等工具——顯然是早有準備。
“藍湛,你出門還帶這個?”魏無羨拿起一把薄如柳葉的刻刀,在指尖靈活地轉了一圈,好奇地問。
“以備不時之需?!彼{忘機答道,開始用墨線在木材上彈畫直線,規(guī)劃琴案的尺寸和結構。
他的動作不疾不徐,眼神專注,仿佛不是在處理幾塊木頭,而是在進行一場精密的儀式。
魏無羨便在他身邊打下手,按照他畫好的線,幫忙固定木材,或者在他刨平木板時幫忙穩(wěn)住另一端。
木屑飛揚,帶著樹木特有的清香。
魏無羨看著藍忘機修長的手指握著刨子,力道均勻地向前推去,木板上便卷起一層薄薄如雪花般的刨花,露出底下光滑細膩的木紋,覺得有趣極了。
“藍湛,你這手藝跟誰學的?你們云深不知處還教這個?”魏無羨忍不住問道,伸手想去接那些飄落的刨花。
“自學。”藍忘機言簡意賅,手下動作未停,“靜心?!?/p>
魏無羨了然地點點頭,世家子弟修煉之余,學習琴棋書畫乃至各種技藝以陶冶性情、靜心凝神是常事,但像藍忘機這樣連木工都做得如此精準完美的,恐怕也是少數。
他不再多問,專心看著藍忘機工作。
有時藍忘機會需要他幫忙扶住某個榫卯結構,或者讓他遞某把特定的工具,兩人配合默契,幾乎不需要過多言語。
到了拼接關鍵部位時,魏無羨更是屏息凝神,看著藍忘機將削磨得恰到好處的榫頭精準地敲入卯眼,嚴絲合縫,不用一釘一鉚,全靠巧妙的力學結構便將琴案的主體牢固地組合在一起。
那專注的神情和沉穩(wěn)的手法,讓魏無羨看得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