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處的晨鐘剛敲過三響,魏無羨就已經(jīng)在靜室的窗欞上趴了半個時辰。
他百無聊賴地揪著藍忘機養(yǎng)的那盆蘭草的葉子,嘴里叼著根草莖,含糊不清地嘟囔:“藍湛——你們家的粥里是不是摻了清心丹?再這么吃下去,我嘴里都要淡出鳥來了?!?/p>
藍忘機端坐在案前批閱宗卷,聞言筆尖微頓,一滴墨汁在宣紙上暈開。
他抬眸看向窗邊那個沒骨頭似的倚著的人,聲音平靜:“家規(guī)第三條,不可挑食?!?/p>
魏無羨“嘖”了一聲,從窗臺上翻身躍下,幾步湊到藍忘機身邊,故意將下巴擱在他肩上:“家規(guī)家規(guī),你們藍氏的家規(guī)比我的陳情笛還長?!?/p>
魏無羨晃著手里的竹簡,故意撇著嘴把冊子甩得嘩啦響:“藍湛藍湛,還有你家這三千條家規(guī)怕不是裹腳布成精?每日晨起背、飯前背、睡覺前還要背,我這舌頭都快打結(jié)成姑蘇卷云紋了!”
說著突然湊近,鼻尖幾乎要碰到藍忘機的,“要不咱們商量商量,把‘禁夜游’改成‘禁魏嬰夜游’,含光君你自己偷偷帶我去,怎么樣?”
他伸手戳了戳藍忘機的臉頰,“二哥哥,你就不好奇山下新開的酒肆是什么味道?聽說姑蘇城最近來了批西域的葡萄酒,連杯子都是琉璃做的……”
藍忘機放下筆,側(cè)頭看他:“你想下山?”
魏無羨眼睛一亮,立刻直起身子:“想!特別想!”
他扯著藍忘機的袖子晃了晃,“我都快悶出病了,再這樣下去,我怕是要在你們家祠堂頂上畫滿小人兒了。”
藍忘機沉默片刻,終于道:“明日休沐,我陪你下山?!?/p>
魏無羨一愣,隨即笑得眉眼彎彎:“含光君這是要破戒陪我胡鬧?”
他湊近藍忘機耳邊,壓低聲音,“不怕你家叔父知道了,又要罰你抄家規(guī)?”
藍忘機神色未變,只淡淡道:“夜獵?!?/p>
魏無羨哈哈大笑,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好!那就夜獵!順便喝點小酒,吃點辣的,再聽聽小曲兒——”
藍忘機瞥了他一眼,魏無羨立刻改口:“當然,主要是夜獵,夜獵!”
山間小徑落英繽紛,魏無羨折了根柳枝挑著野花,邊走邊哼不成調(diào)的曲子。
藍忘機走在半步之后,目不斜視,卻總在魏無羨要踩進泥坑時,不動聲色地伸手攔住。
“藍湛你看!”魏無羨突然指著斜坡下的小溪,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那邊有野莓!”
話音未落人已經(jīng)滑了下去,藍忘機無奈地嘆了口氣,提氣跟上。
待他趕到溪邊,正見魏無羨蹲在莓叢前,鼻尖沾了片花瓣,手里捧著幾顆鮮紅的野莓仰頭遞來:“嘗嘗?可甜了!”
藍忘機剛要開口說“臟”,卻見對方突然湊近,將野莓塞進自己嘴里,還故意擦了把他嘴角:“含光君這就嫌棄了?當年在亂葬崗,你還搶我的山雞吃呢!”
藍忘機耳尖發(fā)燙,偏過頭去避開他的視線,卻在看見魏無羨沾著草屑的衣角時,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拍落。
魏無羨愣住半秒,突然笑得直不起腰:“藍湛藍湛!你這是被我?guī)牧?!姑蘇藍氏的高嶺之花居然會幫人拍灰!”
“聒噪?!彼{忘機收回手,轉(zhuǎn)身往坡上走,卻放慢了腳步。
身后傳來魏無羨連蹦帶跳追上來的聲音,還伴著哼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下次。。。。。?!彼{忘機忽然開口,驚得魏無羨差點撞上他后背,“若再亂跑,便不必出來了?!?/p>
魏無羨眨眨眼,突然伸手勾住他的小指:“知道啦!含光君最好了~”
山間的風卷起他的衣擺,將藍忘機耳尖的紅意吹得更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