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說這話的時候,眼眸里依舊滿是感激,“再說了,我只不過是憑著良心,說了幾句實話而已。如若他們連這幾句實話都容不下,那我待在那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魏無羨仰頭飲盡杯中酒,喉結滾動的瞬間,屠戮玄武洞的腥風似乎又掠過耳畔。
重生后心口的疤痕早已消弭,可烙在記憶里的滾燙觸感卻愈發(fā)清晰,他望著杯底晃動的光影輕笑,"說起來,王靈嬌那烙鐵要是再偏三分。。。"
魏無羨話還沒講完,忽聽身旁傳來瓷杯相碰的脆響。
不提玄武洞之事,藍湛還不覺得,此刻被提起,他驀地明白了,自己這渾身的不舒服是為了什么。
藍忘機垂眸盯著茶湯里搖晃的倒影,指節(jié)無意識摩挲著杯沿——記憶里那句"這個姑娘一輩子都忘不了我"突然刺痛耳膜,連帶著面前飄來的桂花香都變得酸澀。
只因當日有人得意洋洋地對他說:“就算這烙印一輩子去不掉,也代表我曾經保護過一個姑娘,而且,這個姑娘一輩子都忘不了我,這樣一想,還挺美好的……”
"不過是說了幾句心里話罷了。"羅青羊輕笑一聲,拂過藥箱上的茯苓紋,"若是連真話都聽不得,金麟臺再富麗堂皇,也不過是座金絲牢籠。"她抬眼望向窗外的春光,"倒不如如今背著藥簍,自在逍遙。"
魏無羨可不知道藍忘機的心思是什么,他只覺得聽了綿綿一席話,心里那些滄桑感,突然間就煙消云散了。
自己活了兩世,到頭來,卻還不如一個姑娘家活得通透。
魏無羨望著她灑脫的模樣,忽覺胸中郁氣盡散。
不由得嘆道:“綿綿姑娘當真爽快!”
世人容不下我,難道我就錯了、我就該死?沒這個道理。
我問心無愧,又何懼風言四起。
這么一想,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
恰好小二又端上來兩壇千杯醉,魏嬰迫不及待地將那酒封打開,湊近聞了聞,一臉滿意。
隨即倒了兩杯,將其中一杯遞給綿綿道:“來,我敬你一杯!”
綿綿十分豪爽地接過,一飲而盡,讓魏無羨大呼痛快。
藍忘機執(zhí)箸的指尖微微收緊,夾起的蝦仁在半空懸了一瞬,才落進魏無羨碗中。
他垂眸啜茶,喉結不自然地輕滾,余光卻始終鎖著對面兩人相談甚歡的樣子,云紋靴尖無意識碾過地面的青石板,玄色衣擺下的手指攥得發(fā)緊。
當魏無羨與羅青羊相視而笑時,他別開臉抿茶,喉結滾動得比平日更頻繁,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
青瓷碟輕碰的聲響傳來時,藍忘機握箸的手頓在半空。
他看著魏無羨笑意盈盈地將一箸水晶肴肉放進羅青羊碗里,喉結微動,默不作聲地把案上魏無羨手邊的酒盞端起。
清冽的酒液入喉,泛著辛辣的苦味,他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暗潮,廣袖下的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
魏無羨正眉飛色舞說著什么,指尖還沾著菜汁,絲毫沒察覺身旁異樣。
他突然被藍忘機攥住手腕,冰綃衣袖擦過傷痕,激得他"嘶"了一聲。
魏無羨望著藍忘機泛紅的耳尖,心猛地一沉——自己白玉酒杯中的酒液早已見了底,那只飲盡的酒杯靜靜躺在藍忘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