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聽到武媚娘的話,惱羞成怒,
猛地往前一傾,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武媚娘的臉,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裹挾著積壓多年的怨毒,狠狠扎下:“早知道你是這般忘恩負義、六親不認的白眼狼,當初就不該生下你,省得你今日爬得高了,就這般作踐自己的手足!你根本不配做武家的女兒!不配!”
鏡面冰冷,清晰地映照出武媚娘此刻的模樣。
臉色白得像新剝的蓮瓣,一絲血色也無,下唇被自己咬出一道深痕。
就在這極致的痛楚與心寒之中,鏡中倒映的容顏上,嘴角卻一點點向上勾起,扯出一個毫無溫度、近乎妖異的弧度。
笑容里沒有憤怒,沒有委屈,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冰封了所有屬于女兒的情感。
她的聲音響起,不高,卻奇異地壓過了母親粗重的喘息,像細碎的冰凌碰撞,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漠然:
“母親這話,好沒道理?!?/p>
她甚至微微側(cè)過臉,目光平靜地迎向母親那雙燃燒著恨意的眼,
“感業(yè)寺,并非您口中的阿鼻地獄。皇家敕建,供奉的是佛祖金身,清凈莊嚴,多少高門貴女求之不得的修行之地。姐姐去了那里,是奉旨祈福,為國分憂,亦是她的福分造化。怎會是受罪?”
她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撫過鬢邊那支冰冷的鳳簪,
簪頭的鳳凰展翅欲飛,
眼神卻穿透母親憤怒的身影,
投向殿外不知名的虛空,
聲音飄渺而篤定:“姐姐自有她的去處,她的歸宿。母親不必憂心,也……不必再來質(zhì)問我?!?/p>
“去處”二字,她說得極輕。
“你……你……”楊氏被她這番冰冷徹骨、滴水不漏的話噎得幾乎背過氣去,指著武媚娘的手指抖得像風中的枯葉。
眼神里沒有一絲她熟悉的女兒的影子,只有一片屬于皇權(quán)的、令人膽寒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