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的語氣忽然變得條理清晰,與她六歲的年紀格外不符,
“太子哥哥是儲君,身系大唐安危,絕不能沾染這血腥污穢,更不能因一個奸人賭上自己的名聲,”
“我是公主,即便事敗,父皇母后頂多責(zé)罵我?guī)拙?,斷不會真的怪罪我,?/p>
“再說了,父皇母后那么疼我,肯定舍不得責(zé)怪我的。”
李弘聽到正陽的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孩子雖然年紀尚小,卻能說出這樣有條有理且顧全大局的話,
既分得清儲君與公主的責(zé)任輕重,又帶著幾分孩童特有的、篤定父母會疼惜自己的嬌憨,
模樣實在惹人憐愛。
但正陽的話確實言之有理。
用一個比賀蘭敏之更得寵、更受保護的人去殺了他,
既能繞開儲君涉險的忌諱,避免朝堂非議,更能在事情敗露時,借“孩童心性”輕輕揭過。
李弘轉(zhuǎn)念一想,正陽年紀尚幼,心思單純,斷不可能想出這般周密詳盡的對策。
李弘并非愚鈍之人,稍加思索便恍然大悟,這定然是母后在背后授意。
想必母后早已將前因后果、利弊權(quán)衡都盤算得明明白白,才借著正陽的口把這步棋擺出來。
既護住了他這個儲君,避免他因私仇留下污點,又能用最穩(wěn)妥的方式除去賀蘭敏之這個禍患,
連事后的退路都替他們周全好了。
想到此處,李弘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母后這份心思縝密如絲,考量周全詳盡,
既有著上位者的冷靜果決,又有著母親對子女的深切關(guān)懷,
實在讓他既嘆服又感動。
“母后讓你來的?”
正陽將頭埋在李弘的肩膀上,聲音嗡嗡的,
“母后說,太子哥哥很聰明?!?/p>
另一邊,賀蘭敏之身著囚服,被兩名差役押著踏出長安城門。
他面色憔悴,不復(fù)往日的驕橫跋扈,唯有眼底仍藏著幾分戾氣。
他始終不信武媚娘會真的將他流放雷州——畢竟姨母曾在外祖母面前立誓不傷及他性命,否則必會遭天譴。
所以,他篤定流放雷州不過是姨母做給世人看的障眼法,是為了堵住朝堂悠悠眾口的表面文章。
等風(fēng)頭一過,他便能重返長安,依舊是那個備受寵信、呼風(fēng)喚雨的賀蘭公子。
他甚至在心中暗暗盤算,歸來后要如何討回今日所受的屈辱,讓那些看他笑話的人付出血的代價。
行至半途,賀蘭敏之不耐煩地推了身旁差役一把,語氣依舊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