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79章 冬青與血痕（第1頁）

壁爐里的火噼啪炸響時，艾莉森正用銀刀剖開第七顆冬青果。猩紅汁液濺在雪白桌布上，像誰不小心滴落的血珠——和門廊地毯上那攤還沒干透的痕跡幾乎一模一樣。

“盧卡斯，你確定昨晚聽到的是鈴鐺聲？”她抬頭時，刀尖還挑著枚裂開的果核，果核紋路在火光里扭曲成張怪笑的臉。

盧卡斯往壁爐里添了塊松木，火星子濺到他手背上，他卻像沒知覺似的：“不止鈴鐺。還有雪橇劃過屋頂?shù)穆曧?，就像……有人拖著鐵鏈在瓦片上走。”他頓了頓，喉結(jié)滾了滾，“而且今天早上，圣誕樹頂?shù)男切遣灰娏?。?/p>

客廳突然暗下來。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大了起來，把月光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有門口那盞圣誕燈還亮著，暖黃光暈里飄著些灰黑色的絮狀物——艾莉森瞇起眼才看清，那是被風(fēng)吹散的灰燼。

“去看看地窖?！北R卡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掌心的溫度低得像塊冰，“去年藏在那兒的圣誕酒，我聽到瓶子碎了的聲音?！?/p>

通往地窖的木梯積著層薄灰，第三級臺階上卡著片深綠色的葉子，葉子邊緣沾著點暗紅。艾莉森彎腰去撿時，鼻子突然撞上股甜膩的腥氣，像腐爛的糖漿混著鐵銹味。

“咚——咚——”

沉悶的撞擊聲從地窖深處傳來，節(jié)奏規(guī)整得像有人在用指甲敲酒桶。盧卡斯摸到墻上的開關(guān)，慘白燈光瞬間灌滿整個空間，艾莉森倒抽口冷氣——他們?nèi)ツ陹煸诰萍苌系氖フQ襪，正被什么東西撐得鼓鼓囊囊，襪口垂下的流蘇沾著濕漉漉的紅，滴在地上匯成小小的水洼。

而那撞擊聲，分明是從最里面那只鎖著的橡木桶里發(fā)出來的。

“圣誕快樂，孩子們?！?/p>

桶蓋突然“咔嗒”一聲彈開條縫，一個沙啞的聲音混著酒氣飄出來，像生銹的剪刀刮過玻璃。艾莉森猛地將銀刀橫在胸前，這才發(fā)現(xiàn)刀身不知何時蒙上了層白霧，霧里映出個模糊的影子——戴著紅帽子，留著白胡子，手里卻拎著把沾滿木屑的斧頭。

盧卡斯突然拽著她往樓梯退，他的手指死死摳著艾莉森的胳膊：“那不是圣誕老人……去年我們燒掉的那具流浪漢尸體，就穿著件紅大衣?！?/p>

地窖門在身后重重合上，黑暗里響起冬青果滾落的聲音。艾莉森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機，火苗竄起的瞬間，她看見門內(nèi)側(cè)貼滿了泛黃的圣誕卡片，每張卡片上都畫著兩個笑臉娃娃，娃娃脖子上纏著的冬青藤，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深褐色。

就像被血浸透了一樣。

打火機的火苗在掌心劇烈顫抖，艾莉森盯著那些卡片上的笑臉，突然發(fā)現(xiàn)娃娃的眼睛是用針孔扎出來的——密密麻麻的孔洞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抓緊我?！北R卡斯的聲音帶著齒間打顫的冷意，他反手摸到墻角的鐵撬棍，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地窖深處的撞擊聲突然變了調(diào)，像是有什么粘稠的東西正順著桶壁往下滑，“啪嗒、啪嗒”，和壁爐里融化的蠟油滴落聲詭異重合。

艾莉森突然想起今早門廊的異常。那些本該掛滿彩燈的冬青藤，不知被誰捆成了絞索的形狀，藤蔓間還纏著半只沾血的手套——和去年那個凍死在巷尾的流浪漢戴的一模一樣。

“他們說圣誕夜死的人會變成冬青精?！彼穆曇舯换鹈缤淌闪艘话?，“鎮(zhèn)上的老牧師十年前就在布道時說過，要用新鮮的血喂冬青果，不然……”

話沒說完，橡木桶的蓋子“哐當(dāng)”落地。黑暗中滾出個圓滾滾的東西，在燈光下晃了晃——是顆被掏空的人頭骨，眼窩深處插著兩支冬青枝，翠綠的葉片上還掛著暗紅的凝塊。

盧卡斯的撬棍揮出去時，帶起一陣腥風(fēng)。他打中了什么軟乎乎的東西，那東西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緊接著，整個地窖的圣誕襪都開始劇烈晃動，襪口垂下的流蘇像蛇一樣抬起頭，朝著他們的腳踝纏過來。

艾莉森突然想起母親留的那本泛黃日記。1987年的圣誕夜，日記里畫著個穿紅大衣的男人倒在冬青叢里，旁邊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他說冬青果要成對埋，不然會來找替身?！?/p>

而他們昨晚為了裝飾圣誕樹，剛好挖了七顆冬青果。

“快走！”盧卡斯拽著她往樓梯沖，艾莉森的腳踝卻被什么東西勾住了。她低頭一看，那片從臺階上撿的冬青葉不知何時長了根須，正順著她的褲腳往上爬，葉片邊緣的鋸齒變得像刀片一樣鋒利，在皮膚上劃開細(xì)密的血痕。

地窖門被撞開的瞬間，客廳的圣誕樹突然發(fā)出斷裂的脆響。那些掛滿禮物的枝椏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而樹頂本該是星星的位置，此刻插著半截斷指，指甲縫里還嵌著冬青果的果肉。

壁爐里的火不知何時滅了，寒風(fēng)從煙囪灌進來，卷著張燒焦的紙片落在艾莉森腳邊。她看清上面的字時，渾身的血都凍住了——那是去年他們偷偷燒掉流浪漢尸體時，用來引火的報紙殘片，上面多了行用鮮血寫的字：

“第七顆果子，該填誰的血？”

盧卡斯突然發(fā)出一聲悶哼。艾莉森回頭，看見他的后頸插著支冬青枝，翠綠的葉片正貪婪地吮吸著滲出來的血珠，而他身后的門廊外，不知何時站滿了人影，每個影子手里都捧著串紅得發(fā)黑的冬青果。